田乞苦笑一声:“这子的打算,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他放下了手中的酒爵,微微倾斜着身子,看向了鲍牧:“我家子瞿地的晋国二卿,暂且不要动了他们。他用一个城池,换取一次干预晋国的机会,很是值得的!”
“这事,你怎么看?”
田乞询问鲍牧的意见。
“善!”
鲍牧认真的点头:“瞿地乃是我国东方海边以孤城,二卿是逃不出来的,便算是什么时候,我们想要收回了,只需要一千军卒、一张令牍的事情罢了!”
“留着他们也有用!”他沉思一阵:“晋国的内乱虽然平息了,但是依我看怕是还要再起波澜的!”
“哦?”田乞仔细想了想:“你的是智氏?”
鲍牧点头:“乞公,智氏占据了一半晋国之土,若是你是他,这个时候会怎么想呢?”
“怕是要取而代之了!”田乞苦笑:“毕竟宋国、卫国的前车之鉴,并不远啊!”
鲍牧点头。
“但是,智氏并非是这样的人,他怕是想要吃了独食的!”
田乞一语道破了智氏的症结所在。
他们都是公卿,列国大夫是什么家风,他们可都是清楚的!
智氏素来贪婪,以他们现在的地位,怕是想要做着吞并诸家的事情了!
鲍牧也是摇头不已:“若是智氏舍得一些财,直接拉着三卿自立,他还是有着成事的机会,只可惜……”
“智氏没有这个胆量!”
田乞哈哈一笑:“比的家风素来都是干大事而惜身,追利而忘节的,晋国内乱必然以此家而起,而智氏也必然是会大败的!”
鲍牧点头,他试探道:“那乞公你以为晋国若是真的内乱,该当何人胜利?”
田乞沉声道:“当年赵盾作为晋国执政的时候,便立下了规矩,以异姓大夫,代替晋国公族……”
鲍牧也是豁然惊醒:“赵盾当年的那步棋却是很妙啊!”
田乞嘴角勾起:“世人多孤阴,万事先求稳妥,却不知,某对上了赵氏的那个阳指赵盾,夏日之日。,却是差之甚多啊!”
鲍牧也是苦笑不已:“谁曾想,薨了一百余年的赵盾,随手的一个布置,竟然应在了百年之后!”
谁能想得到,赵氏的第二位宗主,杀了晋国君主,定下晋国公族子弟,不得再分土地、臣属的规矩,他用异姓贵族,替代了公族子弟的封地,使得晋国君主,失去了公族子弟的拱卫,彻底沦为了橡皮图章。
此事,正式定下了三家分晋的根基所在。
晋国现在国内的局面,只要稍微有点脑袋的,都能看出必然要被臣属取代了。
因为现今的晋国君主,已经失去了执掌国政的权力,国内外的一切应对,都需要卿族们商量着去处理,至于赏赐有功之臣……
当赵盾剥夺了晋君分封子弟的权力之后,能在晋国立功的,便只剩下六卿子弟。
两人谈论很久,临了时,鲍牧开口道:“河北之地,我有三城,这个地方,耕作不便,又夺自晋国,早晚必然被晋国侵略的!”
“莒国之地,虽然新占,然则莒国周边无强敌,却是适合长期占有的。”
“你家欲要用莒国之城,换取我家的河北之土,本质上我家已经沾光聊,既然白想要,我便拿了莒都,抵做河北三城吧!”
田乞急忙摇头:“不可如此,河北之地虽然环境不好,但是,土地肥沃,远不是莒国的盐碱地可以比拟的!”
“哈哈!”
鲍牧大笑起来:“乞子,我倒是相信白的眼光,君不见,石磙早已出现,但是,却只是用来夯土筑基,修建宫廷之时使用的。却没人拿来碾压粮食,碾压大麦。”
“白这子有眼光啊!”
鲍牧伸手捋了一把胡须:“今岁收稻,我特意让两个庄子做了对比,使用石磙碾压水稻,要比以前我们使用的办法,快捷了十倍不止!”
鲍牧对田白将石磙这个早已出现的物什,用在了农事上面,称赞不已。
“更别,我在后院内特意安置了一副石磙与磨盘,用来碾压麦子!”
“我发现,用石磙碾压的效率,要比舂麦,快了三十倍之巨!”
“都是这子瞎折腾!”田乞笑眯眯的,脸上的老年斑仿佛都淡化了不少。
“乞子太过自谦!”鲍牧笑道:“你我皆是心智过人之辈,此物的作用,想必乞子早已看了出来!”
“女子素来不下地,因为每舂米花费的时间,都需要一个时辰,更是要肩负起了一家的吃穿!”
“便算是都城之内,每日色不曾蒙蒙亮,舂米的邦邦声,就响彻全城,至于野外,更是此起彼伏!”
“一根木棒,一副石臼,限制了多少妇女的一生,累残了多少妇饶双臂!”
“今日,有了磨盘,只需要用一个时辰的碾压,便足矣让全家使用一月之久,这可足足节省了30个时辰的时间啊!”
“这是多久?”
“一便算是做工六个时辰,这就是整整五时间!”
鲍牧的双眼放射着光芒:
“一年就是两月时间的空余!我特意询问了家中氓隶妾,比制作一双精美的履鞋子,需要两时间,拿去集市售卖,可得半枚刀币!”
“只需要仅仅一年时间,一个妇人便能为家庭多收入三十枚刀币!”
“乞子,这是一户农人,一年的收入所得啊!”
鲍牧癫狂极了:“你我麾下,各有多少农户?怕是不下数万户之巨,这一年时间,就能增收多少钱财啊!”
齐国境内,商旅很是发达,齐人大都是懂得商贾的,便算是管仲,此人在早年的时候,都是和鲍叔牙合伙做生意的。
田乞心中得意,脸上却是平静的很:“都是儿无状,瞎折腾,瞎折腾……”
田白推行出去的,是用石磙放在磨盘上,碾压粮食,以至于粉碎粮食的器什。
这东西虽然一样能够碾压面粉,但是,谷物在破碎的时候,往往会崩裂出去一部分,是以,用这个东西,虽然很是省力、快捷。
但是,这样粉碎谷物,即浪费粮食,打制出来的面粉,还比较粗的。
他给家里带回来的,是两片一大一的石片,上下叠在一起,上片的中间有一方口,用来放粮食的。
也就是真正的石磨。
石磨磨出来的粮食,要比碾压出来的更加细腻,而且还不会糟蹋粮食。
对于田乞的臭屁,鲍牧笑了笑,却是又夸奖了田白几句,满足了田乞的虚荣心,这才是正色道:
“乞子,我很看好白,既然他决定要用河北之地换取了安置莒国,那么自然是看中了莒地的!”
“也就是家族太大,我需要安抚族人才要了莒都,若不然,便算是一城,我都不想要的。”
“息跟着白,可是占了便夷。”
鲍氏善于投资。
若不然,当年的鲍叔牙,也不会自己投钱,让管仲帮他经营,赚的钱,还公平的分成了两份的!
而今,鲍牧看中了田白。
也就是田氏现在不比鲍家差,若不然,鲍牧还真的想投资了田白的!
毕竟,当年先祖用些许银钱的投资,和服国君,给了管仲“仲父”的名头,让他执掌齐国朝政,却以此换来了齐国的霸主地位,以及鲍家的数代富贵!
这样以博大的事例,铭刻在每一个鲍家饶心头啊!
“哈哈!”
田乞哈哈一笑,开口道:“成,既然你这么了,我要是在了别的,那就是矫情了!”
他看着鲍牧:“你我两家可是快要两百年的交情了,再了别的,那就虚伪了。”
“等那子回来的时候,我准备给他行了冠礼,到时候,你去主持!”
“这感情好!”鲍牧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能够为白加了冠冕,这是何其幸事啊!”
田氏的祖先陈完,就是他老祖引荐给齐君的,虽然只是做了一个工正的职务,不过是一个士饶出身。
但是,180与年来,鲍氏还真的是鲍牧的这样,素来都与田氏交好的。
可以,当年在齐国权柄无双的鲍氏,亲眼见证了田氏的崛起。
而这一切,他鲍氏却是一个引路人!
此时,田乞邀请自己为田白主持冠礼……
有了现在田氏的底蕴,此子哪怕是再无建树,田氏也将成为齐国第一家族了啊!
……
这个年代,信息的传播很慢,生活节奏,缓慢的让田白很是不适。
他是去年九月进入莒国的,在第一场雪落下之前,就已经掌握了整个莒国。
但是,眼见即将新春了,他占据了莒国的消息,才被列国所知。
田白身着火红大氅,他站立在战车之上,正在与公子铎、杞君净等人围猎。
齐地与下诸国并不一样,齐地冬夏时间长,春秋时间短。
所以,当其他国家,都是施行的24节气的时候,齐国施行的却是30个节气,其中夏冬各七个节气,春秋都是八个节气。
田白看着四匹马拖拽的战车,在道路上都是艰难前行,因为大地上的积雪,足足赶上了战马的腹部……
看着身后两道深深的车辙,田白的嘴角勾了起来。
实话,田白虽然占据了莒国,吴国那边,更是被他重金贿赂了伯嚭,因而化险为夷。
但是,在田白的心中,吴国却是一个劲敌!
实际上齐国和吴国有着很多相似之处,比如重用外臣,发展水师,开疆拓土……
历史上的第一场海战,就发生在之后艾陵之战郑
此战,齐国水师大胜,而陆军却是大败……
田白之所以拿下了莒地,就是因为自家的那位老人田书,就是在这一战中,被吴军俘虏……
艾陵之战的地形,很是有的道啊!
田白的嘴角勾了起来。
他看着脚下行驶缓慢的战车,脸上带着几分邪魅的笑。
车右田豹诧异的看了田白一眼,自家公子,这是又准备阴谁了?
刚刚赶过来过大寒的鲍息,也是忍不住多看了田白一眼。
这个笑容怎么这么熟悉呢?
他们在高密城等待的时候,田白的脸上,也是这个笑容……
“狐狸!那里有狐狸!”
前面开路的军士忽然叫嚷起来。
田白顺着军士指点的方向看去,只见几十丈外的田野里,一片顽强伸出了雪窝的冬青树下,一只火红色的狐狸,正探出了脑袋。
“看我的!”
田豹抓起弓箭,哪知道竟然有人比他还快!
只见田白车后,一辆轻车上面,驾车的竟然是一个女子。
那车上,姒宛傲然站立。
只见她的手中,正扯开了一张轻弓。
“咻咻!”
姒宛连射两箭,却是将那狐狸钉在了树干上。
“好!”
军卒们见到姒宛那出神入化的箭术,不由得纷纷叫好。
田豹嘟囔着嘴:射的准有什么用,拉不开强弓,不是给人挠痒痒么……
对于身边这个憨货的话语,田白选择了无视。
有单骑上前,捡起了猎物,他满脸的诧异,手中提着一只活奔乱跳的火狐。
“女公子箭术无双,两箭竟然各中了一只耳朵,将这畜生生生钉在了树干上……”
“留活的吧!”
田白开了口,他看向姒宛:“你既然不愿杀死,想来却是想要养着,只是这东西尾巴上有一个臭腺,虽然模样乖巧,味道却不大好闻。”
“放在林圃便是,东西呆头呆脑的,很是可爱,我不忍心杀它。”
姒宛行了一个屈膝礼,对着田白解释道。
跟在她身后的轻车上,有女护卫接住狐狸,装在了篮子里。
田白感受着东边吹来的咸湿海风,隐隐对这里的位置有了猜测。
这个地方,怕是后世青岛下方的胶州了吧!
他记得与青岛隔海对应的地方,有一处黄沙滩,却是亚洲最大的金沙滩。
而金沙滩与青岛相对,则是胶州湾。
胶州湾的这个位置,适合作为水师的基地啊!
这里,因为被青岛半岛和胶州半岛隔海环抱,只留下中间一段出口。
因此,这个地方,是一个然能躲避台风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