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新找的这个地方在一个很大的小区附近的路边，这里周围既没有商店，也没有流动的小贩，选择这里只是觉得马路边的人行道很是宽敞，而且这里过往的人流也很多。

那天早上我拉着新到的货，直接过去出摊，当把原先的书都摆好，喇叭循环响起后，就开始拆封新到的书箱。人流量慢慢的开始聚集。后来我干脆一边拆着书箱，一边用喇叭喊着：书店库房正版新书处理了，十五块一本，都是新书，刚拆包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可能是因为当面拆封新书的效应，来来往往的车辆都对我们好奇不已，大部分都下车带走几本。

最让我们感到意外的是，一位老大爷还当起来我们的推销员，一个劲地跟过往的熟人打着招呼：“嗨，快来看看，这里的好书多着嘞，便宜着嘞。我都找好多本了，，，，，，”

大爷的这种热情也感染了我，我也就喊着扩音喇叭，吆喝的更要劲了。

那位大爷在这里待的有一个多小时，选了七本书，佩姐也只收了他五本书的钱，那两本就当送给他的，大爷也感谢地离开了。本以为跟大爷的一面之缘也就这样了，可谁知这老大爷下午又主动前来给我们当起了推销员，还从小区里带来了另外三位老人。我还幽默地说道：“大爷，你这是把你的牌友也给拉来了吗？”

大爷摆着手说：“今天下午不打牌，来让他们也买几本书。”

大爷的所作所为也是令我很感动，这是位多么诚恳善良的老人啊，从做事看人品，想必大爷的一生都是安康快乐的。

我们这一天的出摊可谓是自出摊以来最疯狂的一天，从中午开始，到晚上八点结束，高潮跌幅不停。几乎路过这里的人流，十有八九必回头，回头十有八九必购买。从他们对书籍的渴望就能看出，内蒙地区知识传播的匮乏，这里传统昂贵的书店模式已经极大地限制了人们对书籍的拥有的渴望。我送来的廉价书籍自然赢得了他们的积极响应。

一整天下来，我们足足销售了五千三百多，虽然很累，我的嗓子也都呼喊的嘶哑了，但是却是激动且兴奋的一天。

世上的幸运和不幸哪个会先到来呢？谁也无法提前意料。

第二天中午，我们浑身像充满了电一样，依旧设想按照昨天的模式再次大销一天。可是刚把书从车上卸完，有一辆公务车就停在了我们前面。下来三个人，一个人走到背包的佩姐前出示了下证件。

“我们是集宁区文化局执法队的，你卖书有手续吗？”

佩姐惊讶之余问了句：“我们有正版批发手续。”

那人又强调了一句：“我们看的是本地的销售手续，你有申请批过吗？”

我们沉默片刻后，无奈地摇摇头。

那人便说：“既然没有手续就不能再这里非法销售，请你们配合收拾完毕。”

我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我们收拾完，自己离开就行了吗？”

那人看了下我们停在旁边的商务车，指了指。

“这是你们的拉货工具吗？如果是请尽快收拾到车上，清场完毕后，我们需要拍照留证。”

我们还以为是收拾了就完事了，所以就赶紧累死累活地又搬上了车。

等我们自己收拾完了，他们拍了照后，却又跟我们说道。

“请你们回局里配合我们留证。”

我们当时也是懵了，敢情你是让我们自己收拾也不帮忙，然后还要把我们再拉回去处罚啊？这不是把自己卖了还要帮你们数钱么？更无语的是，为了防止我们半路逃跑，还让佩姐做他们的车，来个人做我的车压阵。额，额，额，，，，

跟他们来到局里办公室，重新问了一遍确定我们没有本地手续后，又跟我们讲非法销售文化品的处罚：需要交纳罚金五千元，并作出保证，今后不在此做非法销售了。

一听到他们大口气地罚钱，佩姐给我使了个眼色。同一个娘胎出来的明白这眼神的含义。于是我又开启了哭穷模式。

“大哥，我跟我姐都是乡下农村的，我们家里很穷，我大学毕了业为了能尽快缓解家里的开支，迫不得已才不辞劳苦，长途跋涉到这里只求卖两本书攒点辛苦钱。”

说着，我又拿出钱包里的学生卡（也是平安银行卡）递给他们看。

“我真的是刚毕业的学生，家里本就贫困没有出路，才迫不得已走上千里做小贩的辛苦路。”

“把你们的身份证拿来，我还以为你俩是夫妻呢。”

我们把身份证给他后，他看完才明白真的是姐弟俩。

“既然你们违反了规定，就得接受相应的处罚，看你们做的是辛苦生意，就申请照顾你们把罚款降到三千吧。”

我又继续哭穷。

“大哥，我来了三天还没卖两千块钱，我用什么交啊？”

其中有一个人大喝道。

“不挣钱那你们做啥生意啊？”

我心里琢磨着不使出一点真情是不行了。

我哭丧着语气说：“以前没做过生意，只听人家说生意好做，就借了北京一个老表的车进了些书一路跑着卖书了，挣得钱都花费在吃住和油费过路费上了。”

顷刻间，我硬是挤出了两滴泪水来。

佩姐拉着我，跟他们苦苦哀求着。

“我们第一次出来摆摊，不仅风吹日晒还吃不好住不好的，真没挣着钱，一个小摊要是能挣到钱，那大家都去摆摊了。”

那办公室的队长说：“你俩先出去等一下，你们这情况特殊，我们研究下该怎么对待你们。”

我跟着佩姐默默地走到大厅待着，佩姐小声地跟我说：“咱们就跟他耗着，一分钱都不给，也不能把货留下，大不了咱们就待在这里过夜。”

我默默地点点头。

不大一会出来一个人，把我们叫了进去。

“唉，你们这特殊情况我们也讨论过了，你们这样吧，只上缴一千块罚款，带着你们的东西走吧。”

我就哭丧着脸不说话，直到有个人指了指我说道。

“嗨，小伙子你啥意见啊？我们已经对你很宽待了，我们本可以扣押你们的车和所有的货。”

我默默地自言自语道：“我们出来那么久，还没有钱给我妈打回去一千块呢？”

然后我和佩姐就保持沉默，不管他们怎么劝说，都不再说话。终于耗到十二点多了，估计也耽误他们吃饭了，那个队长才气愤地给出最后措施。

“好了，好了，你们不用交罚款了。可是我们既然有人举报出警了，就要有记录，也要留证。看着这面墙没？”

他指了指身后的墙。

我点点头。

“你去抱一些破损的书，摞一米高左右，从那头摞到这头。”

我看着佩姐，她冲我点点头。

我当即跑到院子里车上开始筛找破损残旧的书籍，一次一摞地往办公室抱着，抱了两次心想：这要是真的抱到那头，五百本也不够啊。我抱着一摞进去就哭穷一次，佩姐也在傍边一直说着好话，并劝说着：“你看你们留那么多书也没用，到时候处理起来也麻烦，要不就少抱些好吧，我们是真的感激你们。”

我估计着那个队长对我们实在是无语了，最后无奈地说道：“唉，就这么多吧，你们以后别在这里摆摊了。下次再看见你们，把书就全收了。”

我们听后一个劲地感谢着他们，他们摆摆手让我们离开。废话不多说赶紧溜了出去，开着车出了这个新区政府大院，我们犹如鱼儿得水，别提心里有多畅快了。虽然损失了差不多一百多本书，但是最终能够全身而退才是不幸中的万幸。

（题外话：这种胡搅蛮缠的手段，要考虑处境和条件的。很久之后曹总有个客户在天津做书展时被当地文化局查收，当时问我们怎么处理在内蒙的方式，我们告诉他后却没有成效，最后不得已缴了两万的罚金才撤了出来。这种方法对他没用是在意料之中的，首先我们是小地摊，被人看不起不当回事，他是大型书展，明看就是有一定实力。我们是开着破车自己去哭穷，他却动用关系找着各方面的人物去通融，这样不出点血还真的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