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温润恶魔（往事三）

灰尘扬起又落下，郑瑾面上的表情僵住了。

前来刺杀的那人此刻伏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声息。郑瑾相信自己方才没看错，那折扇中飞出的银光有一道自他眉心没入，另有一道则射入他人中。

“请公子恕罪。”不多时，竹间外也安静下来，两名侍卫进来请罪，而门外还有穿着统一的几人拱卫门前。

这人大有来历。郑瑾看着徐恩扬依旧端坐原地面色不变，仿佛仍是刚与她交流完易容心得一般。她沉默不语，静静看着。

“无妨。”徐恩扬轻一点头，倒是转向郑瑾，“方才多谢郑兄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郑瑾摇摇头，起身告辞“那郑某便不在此碍手碍脚了，日后有缘再会。”

“郑兄恐怕一时不好走的。”徐恩扬也随她站起身，“在下不巧有几个仇家，总时时盯着，恐怕此时郑兄已被列入在下一行，此处偏僻，多有危险。若郑兄不嫌弃，先与我等同路，待明日到达岐山镇上，人多眼杂或许安全些。”

郑瑾沉思片刻，岐山镇倒是与自己同向。“……便如公子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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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山镇距雪岳山不过百里地，一路赶到原也不慢。郑瑾本以为自己到达岐山镇便可顺利告辞，可不料半路突然下了一场大雨，大雨持续了两个时辰，后又因一路泥泞赶路不便，待一行人到达岐山镇时已是亥时，街上的客栈都打烊了，只剩一家驿馆还亮着灯，这同行时间只得再加一夜。

夜幕低垂，郑瑾依然难以入睡，沉沉黑夜不见星光，连月色也暗淡几分，像蒙上一层看不见的薄纱。

郑瑾清点好自己的包袱，又仔细检查了自己手头的暗器毒药，而后临窗而坐，吹吹冷风。一杯茶喝完，她突然觉出几分不对。

院子里未免太静，墙外也毫无人迹不闻人声。

鬼使神差地，郑瑾决定出门查探，她潜入了徐恩扬几人住的小院。

静，极静，静到似乎风声也会泄露她的所在，郑瑾屏息沉气，轻身摸近院中，转过两道影壁，朦胧月光下，一具尸体就那么吊在正对入口的大树上。

郑瑾差点惊呼出声，猛掐自己手臂，才勉强维持着呼吸不变她俯身藏在围墙根出的草堆里，身后围墙的阴影投射于此，将她极好地淹没在一片黑暗中。

那具尸体——不，也许那算不上“尸体”。郑瑾仔细看去，她夜里视力极佳，吊着的那人身上还在滴血，血自右臂留下，一滴滴落在地上，一有一片殷红，这样的失血量足以证明此人在此处已不止片刻，而因为过度失血，那人被缚的双手微微抽搐着——他居然还活着。

“……”郑瑾只能看到那人的侧脸，自他喉咙里好像传出几许破碎的词句，但郑瑾听不清。

还有别的人？郑瑾蹙起眉头，不待她想清楚还有谁，便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将答案送到了他面前。

“难得遇到一个硬骨头，倒是费事不少。”这话语轻飘飘的，似乎温吞言语不急不躁，可就是这样温和如聊天的语气，让郑瑾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徐恩扬。若说白日里他温声温语让人倍觉亲近，此情此景再听到这话却让人下意识觉得危险。

一袭锦衣自大树后转出，原先他正处在郑瑾视线盲区，现在超前走两步便显露出身影来。

“疼吗？属下手生，刑讯难免失了分寸，现在我来，希望能尽快得到你的配合。”

他指尖闪过一点寒光郑瑾眯着眼，看清了他手上的东西——一枚细长刀片。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便捏着这枚刀片，轻轻地点在了吊着那人的耳边鬓角。

如描摹一般，刀片随着他指尖一路向下，郑瑾看到那刀片顺着她能看到的左半边脸的轮廓一路向下，而后至下颌转弯，向右脸继续描画。不过一息徐恩扬便收回了手，随后一丝血色自刀片划过的地方慢慢渗出。

而那刀片光洁如初。

“是不是有点痒。”徐恩扬的声音传到她耳中，多了几分飘忽，而在见过这一幕后，更让她脊背一凉。

他身边多出一道黑影，同时一面镜子朝向那吊着的人。“一点小手段，不知你是否满意？”

“啊——”那人突然情绪极为激动，喉咙里的声音也清晰许多。

暗夜里没多少光亮，但郑瑾知道那人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整张面皮都被流畅的一刀划开了边角。

袖子里的手已经攥得指节发白，郑瑾也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如此大的本事能够忍住不发出丝毫声响，但她已被实实在在地震慑住了，相信那人较她恐惧更甚。

“看来你很满意。”徐恩扬又抬起了手，似乎在打量从何“下笔”，才能将这人的皮肤最完整的“描摹”下来。

“唔唔唔——”一刀，又一刀，每一刀都快速流畅，没有丝毫停顿。

那刀片好像划在了郑瑾身上，她觉得脑袋发麻，四肢僵硬，不知是蹲得太久还是为了压抑战栗而用尽全力，她只知道自己动不了，起一身鸡皮疙瘩又平复，再起一身鸡皮疙瘩。

最后，她听到徐恩扬说“辛苦了，今晚好好养伤吧。”

他点了点头，随即有两道黑影架着那半死不活的“尸体”离开了。

徐恩扬也离开了。

又过许久，郑瑾才勉强动了动脚，她瘫坐在草堆后，很长时间不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

第二天，当鸡啼三遍后，下属求见徐恩扬：“郑寻不知何时离开了，只留下一张字条。”

接过来看——郑寻拜别：江湖宽广，有缘再见，必不忘公子今日指点相助。

徐恩扬淡淡一笑，折起字条，“昨日那毒粉查清了？”

“回禀公子，那黄色毒粉为如风散。出自……天一宫。”

“天一宫？”徐恩扬笑容愈深，“期待早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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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旧事讲完啦，下面回转现实。

（这里的郑瑾和三年后的郑瑾性格略有差别，这其中也有别的故事，以后会慢慢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