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林中，几人静静地思索着酒仙所言。

“老谭。”

忽而一道人影飞身落入桃花林，立在老谭身旁。

老谭扭头看去，转而微微低头，恭敬地道：“巽峰长老拜见宗主。”

酒仙也从竹椅上站了起来，微低着头。

藏仙宗宗主一副得道高人之相，两道白眉垂至下颚，看面貌仿若凡人八九十，但是看他的气色形态举止，却又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整个的精气神甚至好像比一些年轻人还要充沛。

藏仙宗宗主微微摆了摆手，向颜姬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向了酒仙，不急不缓的开口问道：“树也在啊。”

酒仙轻轻点头。

宗主轻声笑了笑，又慢慢向酒仙问道：“怎么样？最近伤势有好转吗？”

酒仙摇了摇头。

“唉……”

酒仙将头垂的更低。

“还在纠结于当年之事？”

酒仙置若罔闻，半晌之后，再度摇头。

“树……”老谭欲言又止。

宗主挥挥手，示意老谭勿言语，而后微微叹了口气，又朝酒仙道：“其实当年我为何不救你师父你也心知肚明，你只是迈不过这道坎而已，于公于私，我都不可能救你师父，我本以为，因此事你可能会郁结一时，但是没想到，你竟会因此事而郁结半生！糊涂啊！”

酒仙闻此言，缓缓抬头，痛苦的看向宗主，悲赡道：“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选择救我啊！你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因为我的资质足够踏入法境吗？因为她余生都不可能踏入法境吗？就因为这个，你就选择让我活让她死？！！”

宗主微微摇头，轻缓但却清晰的道：“就算救活，她此生也不可能突破法境，但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而且你的资质当属下一品，你只要活着，未来必定能够进境法境，我也没有看错，你确实进入了法境，但是，你却因为某些缘故又跌落至术境……你，真的何必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

“作为师徒！作为……！！！两者争生死！师死而徒生！！这样！！我不接受！！我不同意！！！我宁愿我死换她生！！！”

“你……”

“树……”

宗主哑口无言，老谭欲言又止。

“如果当时死的是我，我肯定不会耿耿于怀了……我本就该死，为什么不让我死？因为资质？所以就让心心念念，满心都为我着想的她去死？！我恨！！恨你当初救的是我！！！恨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你为什么不让我们两个一起去死？！！”

酒仙提着酒坛，嘶吼完之后，面红耳赤，身前的两个老者，一个默默无言，一个欲言又止，酒仙仰头望，清泪纵横，悲笑了两声，踉跄着向桃花林中走去。

余下的四人都默默地看着那一道踉跄的身影。

“树……”老谭拄着拐杖，伸出一只手，好像想要将酒仙唤回来，但是，终究还是没有出口。

“老谭。”宗主看着颜姬开口道。

老谭扭头看向宗主。

“这个女娃子是叫颜姬吗？”

老谭点零头。

“我看了她在擂台上的表现，她学了霓裳？”

老谭再度点头。

“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霓裳还有人能够修炼啊……”

颜姬和问道都是疑惑的看向宗主。

但是白溪却隐约猜到了一点，毕竟霓裳的修炼要求极为苛刻，首先一点便是要有极佳的资质，其次就是要是一个女子，并且年龄不能太大，最重要的一点，这名女子的心性必须要契合霓裳功法的修炼态势：不骄不躁，不急不馁，不媚不艳，不仙不俗。

而且，经过刚刚酒仙和宗主的争吵，白溪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藏仙宗宗主应该是属于非常理性的那种人，当年应该是酒仙和酒仙师父桃花仙子同时身受重伤，但是，藏仙宗宗主为了藏仙宗未来的利益，不顾酒仙的反驳，毅然救活了酒仙，让仙子逝去，而这也间接造成了酒仙之后的境界跌落，甚至，造成了如今酒仙修为的无一丝寸进！

“我今来就是为了来看看你们巽峰的这个好苗子。”宗主轻笑着向老谭道。

老谭眼观鼻鼻关心，没有一句话，但是内心却是隐约开始有了一丝变化。

在很久之前，老谭偶然见过年轻之时宗主的风姿，从那时起，老谭就从各方面开始学起了宗主，无论是言语还是行为，甚至是思想，在之前，老谭也和宗主思维相差不大，至少在救活酒仙这件事情上，虽然老谭和仙子很熟悉，但是，老谭仍旧倾向于救活酒仙，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宗主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另一部分原因是，仙子和老谭有一个很相似的地方，两人都认为，师父，之所以为师父，就是因为师父在某些时候，为了成就自己的弟子，是可以甘心牺牲一切的！

老谭一直以为，宗主就是自己人生行为的最好模板，但是，从刚刚的那一刻起，老谭真的感觉自己明白了。

自己只是以为宗主是自己的人生指向，但是，其实从一开始，自己就根本不可能和宗主走到一块去。

宗主太伟大了……

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行者，自己一生所想不过是自己待了一生的这座山峰，还有自己名下的那些弟子，还有最近让自己做下吝覆以往整个人生的决定的颜姬……

自己只是一个自私的修道者，但是，宗主，一心都只为了藏仙宗，为了藏仙宗的利益，没有感情，只剩理性，也许，这就是他的道，也许，这就是他的法，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自己一直在术境而久久不能突破到法境的原因。

“宗主，颜姬我会好好教导的，您不必操心。”老谭拄着拐杖直视向宗主。

宗主疑惑的看向老谭。

老谭微微笑了笑，而后慢慢的开口道：“请宗主放心，巽峰沉寂百年，够久了，仙宗也藏得够久了，我们也该让人知道知道了。”

宗主欣慰的点零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