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吃惊地望着云微:“为什么?”
虽然北邙云氏与南陵林氏一向不和,但以云微的性子他说的话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冥冰草和冷香苋都是南陵一代特有的毒草,除了林楚湘,还有谁能弄得到?”
“哦?那你说说我怎么弄得到的?”
云微只觉颈间一凉,有什么冷冰冰的东西贴在了自己脖子上。小蛇细碧虽然有心护主,无奈七寸被一只手死死钳着,动弹不得。
“楚湘?”苏墨苏坤俱是一惊,谁也没听见林筠过来时的脚步声!
“臣女林氏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林筠虽然行了跪拜大礼,但这礼行的是不恭不敬,一点儿都没有臣服于天子威严下的意味。
苏墨轻喝一声:“楚湘!”
她最怕的就是家里人仗着自己是云熹公主而不把苏坤放在眼中。天知道皇族之间倾轧之事到底有多少。现在苏坤不疑她倒是好,一旦起了疑心,当初的无心之语都有可能被加工成谋篡的反语,更别提这林筠明显的大不敬举动了。
林筠不慌不乱,捏着细碧在云微面前示威似的晃了晃,这才缓缓回禀道:“殿下,筠说话没有不尊重皇上的意思,只是气不过这位玩蛇的挑拨殿下与筠之间的关系罢了。”
“你说谁是玩蛇的!”云微大怒,但无奈脖子上还横着林筠的匕首,动弹不得,只得怒目相向。
一旁的苏坤一脸茫然地看着三人,他耳力不及林筠,没听清云微对苏墨说的那句低语。
“本事不够,用蛇来凑。真没想到北邙云氏是这么教导自家子弟的。”林筠话中讽刺意味十足。
“林楚湘,你不要回避话题!”
“那好,我告诉你!”林筠深吸一口气,“冥冰草与冷香苋虽然是南陵特有的,但这只是代表中原一代。安岚盛产各类毒草,你所说的这两种毒草在安岚北部随处可见,走私到中原的也不少,只要有门路,什么弄不到?”
“云微,我信楚湘,别说了。”苏墨喘息着,抬起一只手阻止了他,刚才情绪波动隐隐要把她压下去的旧病再度激起来。
苏坤见妹妹脸色不好,连忙给云微递了个眼色,刚才相持不下的两人瞬间停息的争吵。匕首撤去,云微顺势走到苏墨床边,林筠拿了一块锦帕,云微半跪在地上,细细替她诊脉。
“寒毒尚未攻心,倒也是无妨。”云微沉吟片刻,面色稍缓,“殿下,你可有绝对信任之人?”
苏墨本想看向林筠,但一想到云微幽怨悲愤的表情,默默把“楚湘”二字咽了下去:“珠玑明玉是从小跟着我的,一向平和妥帖,最是可靠的。”
“她们二人在何处?”云微拿起梨花案上的纸笔,匆匆开了药方。
“应该在我这晗璋殿旁边的抱厦中吧。”苏墨想了想,轻笑道,“不必麻烦她们了,随便打发一小厮去拿药就好。”
“我去。”苏坤突然起身,从云微手中抢过药方,正要大踏步走出晗璋殿。
“哥哥别去!”苏墨一急,咳嗽又隐隐有加重之势,“哥哥贵为九五之尊,这类小事就别……”
苏坤折返,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虽然我是当今皇上,但你也别忘了你是长公主啊,云熹公主!”
“还是我来吧。”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这人站在窗后,眉眼温和似水,恍若天仙谪落。
“和湛?”苏坤又被吓了一跳,他养了这么多年猫,第一次觉得自己养的猫的轻功还不及林筠魏琛一半。
魏琛深施一礼:“皇上,肃亲王一事如何处理?”
“监视为主,若有异动即刻镇压。”苏坤声音一寒,苏墨恍然从他身上又见到了当年那个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
苏坤身上的气势是一往无前的锐利,魏琛身上则是难染尘埃的旷远。二者年龄相若,一个意气风发,说一不二;一个老僧入定,风云不惊。
“已经安排在城中的肃亲王府住下了,只是有一事不知如何处理。”魏琛回禀道。
虽然魏琛嘴上说着不知如何处理,其实就是在等苏坤的一句话,要是他连怎么处理突发事件都不知道,这个神威将军不做也罢。
“交给你全权处理,别人朕信不着,还能信不着你么?”苏坤笑道,举手投足间已经隐隐泛出了帝王威严,“不过和湛,有一件事你必须时刻记着。”
“琛谨听陛下教诲。”
苏坤拍了拍手,直视着他的眼睛:“永远别忘了你的身份。”
苏墨的心跳得厉害,莫非苏坤表面上对魏琛信任,还在心中还是怀疑他有反心的,所以他才出言敲打魏琛?
要是如此,苏墨轻咬下唇,用低低的咳嗽掩饰内心的惊惶,帝王家的疑心是最多的,万一哪日苏坤疑到自己身上,那就……
“琛定会尽忠效死,完成先皇平定四海之愿。”魏琛声音恭谨郑重,听上去完全是一片肺腑之言。
苏坤摇了摇头,转了转手中的白玉令牌:“你不只是苏氏王朝的神威将军,也是云熹公主的驸马,别忘了这一点。”
苏墨脸一红,扭过头去避开魏琛的目光,自家哥哥怎么说话这么不长脑子,听不出来自己早就决心与魏琛断情了么?
现在的他看上去还算是个良婿,魏琛在前生的细微之处已经不可避免地把她伤得体无完肤。
魏琛看上去一脸正气清心寡欲,实际内心花哨得很。珠玑明玉他不敢动,便对她身边几个小侍女动了歪心思,尤其是对那个羽嘉,他常常在深更半夜把羽嘉叫到他房中。二人做了什么事就算她不去看也心知肚明。
不仅如此,他还流连烟花柳巷之地,一次被看花灯归来的明玉撞见,明玉倒是没敢告诉她,只是悄悄地告诉了相熟的小丫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话不一会儿就传到了她耳中,苏墨勉强扶病出门,竟然见到魏琛在一群烟花女环绕之下喝得酩酊大醉。她不好声张,只得吞声忍气回府,当她问起时魏琛竟然死活不承认他去了烟花之地。
这样的龌龊事不胜枚举,她知道自己久病不复旧时容颜,魏琛不再对她动心也是合情合理,要是与其这样,还不如她亲自出手与魏琛做个了结。
“魏将军胸怀天下,自应敢效天下先,不可为情缘之事纠葛。”苏墨微闭双眼,淡淡道。
这话说出来,就是与魏琛的诀别。公主和离有损皇家颜面,她虽然逃不了与魏琛的夫妻之名,但她也要守住自己的一分清白。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