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真正开始之后，士兵们根本无暇顾及彼此之间的动向。

老兵虽然说要照顾闵漠和白爻，但实际上，在双方士兵混杂在一起之后，他根本无法实时注意到白爻和闵漠的位置。

而在他们机甲的定位系统上，只能看到己方阵营和敌方阵营的身份红点，彼此都在缓缓消减。

白爻冷静的操纵着她那台平平无奇的初段机甲，一直都没有做过什么出挑的举动，只是轻飘飘的闪过了各个方向飞来的流弹，不紧不慢的向各个方向发射着目的不明的大小炮弹。

这些炮弹虽然尽皆起到了它们应有的作用，但却并不会有人能注意到它们的发射者。

——联邦不希望她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她便不出头好了。

她拥有的太少，以至于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欲望去介意这些无所谓的得失。

而在人类和非人种族的对决之间，其他的一切勾心斗角，都会难免的显出狭隘意味。

而在这同时，白爻也注意到了闵漠的动向。

在一众老兵无暇顾及的情况下，他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一种暴戾非常的模样。

同样是一台初段机甲，在闵漠的操控之下，却在非人类阵营的包围之中横冲直撞，透着一股狠厉的劲头。

他这个人，操控起机甲来的样子，竟和他打架时很像。

——他作为一个没有痛感的人，打架时，从来都带着一股不要命的尽头。

而此时，他那台机也同样以很快的劲头伤痕累累起来。

——冲撞，劈砸，近距离引爆炮弹......各种各样平时根本见不到的打法都被他运用的熟门熟路，除了击败敌人之外，却更像是对自己也抱有着一种莫名的恨意。

而这些可怖的打法在他强大的操控力运作之下，发挥出的效用也让敌人满心生寒。

在那台机甲伤痕累累、却一直没有失去基本运作能力的同时，死于闵漠手下的非人种族士兵数量，相比于其他士兵来说，要多上了太多。

以至于，在那机甲的铁皮之上，几乎从不间断的沾染着鲜血。

白爻面色不变，眸色却微沉下来。

她虽然已经和闵漠相当熟悉，但却仍然能够明确的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一种危险在。

他这个人时常是带笑的，但那笑容背后，却分明透露着累累白骨堆积出的阴寒。

白爻微微抿嘴，运转起机甲肩胛处的炮筒，向闵漠的方向开出一炮。

于是那炮弹先他一步，击落了一个面色惊惶的非人种族士兵。

而如果她不开出这一炮，下一刻，闵漠大概便会直接驾驶着机甲，撞在那非人种族士兵之上——以伤换命。

她放出炮弹的位置距离这些战局其实通常很远，以至于刚才的老兵和其他一些联邦军人，都未曾发现过那炮弹的来历。

但这一次，她却感到，闵漠的机甲微微停顿，向她这边隐隐偏侧过来。

甚至于，她能够想象的出，闵漠正懒洋洋的靠在操纵仓里，眯着眼睛，看着定位系统上属于她的那个绿点，露出一个可能并没有什么笑意的笑容。

......

白爻不是一个擅长跟别人交流的人，因而从来都没有和闵漠打听过他的来历，却也在这几年的接触之中隐隐有了几分了解。

而除此之外，她一直对一件事情留有印象。

——当初在赤色监狱之中，寒一曾说，他是在那惨无人道的实验之后，渐渐遗失了自己的痛感。

那么，闵漠没有痛感，又是什么原因导致呢？

如果不是天生如此，那便说明——他曾经历过不亚于造神计划的惨痛事件。

......

这颗荒凉行星上的战斗，在最近的很长一段时间中，都是以联邦的胜利告终。

这次也不意外。

非人种族开始退却，无论是上空与机甲缠斗的、还是地面上奔走的，都开始齐刷刷的撤离回去，像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潮落。

于是联邦种士兵也开始了完全遭不到一丝反击的追击。

彼此之间，像是在演着一场心照不宣的哑剧。

他们这支初段机甲的小队在追击的过程中重新联络、汇聚到了一起，幸运的一个人都没少。

那老兵看到白爻和闵漠还幸存着，便很欣慰的夸赞道：“不错嘛，新兵，至少这第一场，你们撑过来了。”

但他也注意到了闵漠机甲的惨状，紧接着就道：“小兄弟这是战况有些惨烈啊，之后还是需要继续努力，不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否则，很容易陷入危险的境地。”

闵漠自然并不把自身机甲的损毁放在心上，但却并不向老兵解释，反而很有几分顺手推舟的意味：“感谢大哥的指点。我这还是自身实力不足，才会多有损伤，之后，我会注意的。”

老兵于是很满意：“年轻人谦逊、知道总结提高，便是好的。大哥相信，你终有一日，会完成你父亲的遗愿！”

如果身处这情景中的人不是闵漠，那双方还真是拿了一套彼此尊重、新老相助的美好剧本。

而经历过这场战斗的闵漠，却似乎已开始对自己的剧本感到几分兴趣缺缺，语气里有几分只有白爻才能领会到的疲怠意味：“好的大哥。”

白爻瞥了他那残破的机甲一眼，精神力蔓延过去，感受到的却与老兵们看到的不同。

闵漠的机甲看上去残破，损毁出却根本牵扯不到其中的机甲运作核心。

这种掌控力和这种冷静的可怕的心态，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其他人也在频道里笑道：“能熬过第一场，便成功了一半了。回去总结一下，下一次再上战场，存活率便会高上很多。”

他们并不知道闵漠和白爻的实际身份，因而，是由衷的高兴。

在战场久了，便会意识到——

再没有什么，比大家都还活着更加重要。

......

将非人种族追逐到撤离这颗荒凉边缘星之后，众人便带着轻松的气氛返回了机甲停靠处。

但相比于前些时间被联邦驻军排斥在外，这次真正参与到战斗之中的白爻，却能够明确的感到，这种胜利，有着明显的违和意味。

她回望着阴沉天空下的战场，面色微微有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