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艘属于非人种族的星舰出现之时,联邦进行追击的士兵们根本没有丝毫觉察。
而这已经说明,这艘星舰的反检测装置配置,必定比联邦驻军的检测装置配置高出了不止一个段位。
这种级别的敌人,放在普通的战场上,完全会呈现出一种碾压的效果。
因此,联邦会一直密切关注它们的动态,向各个方位及时传递军情,及时根据各个战场的信息反馈来采取增援举措。
而此刻,对方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里,就只能表明——有人将军情彻底的掩盖了下来。
那批去查看了军情传递处情况的士兵怒火中烧,满怀着愤懑的进行调查和检索,最后一层层的将他们发现的事实上报给那些军官们。
而那些因这紧急情况迅速集结在一起的军官们在得知了这一消息后却一时无言。
“之前,我们是为什么会把军情传递处的使用权限交给埃里的?”有人在沉默后开口。
“......为了让他运用军情传递处发布信息出去,诱导各个星球上的土著真正的归顺联邦.......”另一人回答,语气沉闷。
他们曾因这土著对他们实在没有威胁力而信任了他。
却没有想到,一手促成如今这一切的,正是这个弱小的土著。
......那只名为埃里的蚂蚁,看似渺小,最后却是恶狠狠的、在这铺路人的手上咬了一口。
......
埃里对于对方的实力显然很是了解,因此明确的知道,全灭这颗荒凉星球的联邦驻军,对于对方来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白爻看着他的笑容,忽然感觉这个温暖的笑容很是刺眼,一时间沉默无言。
“你是怎么知道的?”埃里却还能好整以暇的问她,眼睛里还真有几分好奇:“我还以为,我早已骗过了所有人。”
他并不在意横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匕首,甚至还毫不在意的微微扭了扭脖子,任由那匕首在他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线。
“不过,其实知道不知道都所谓了。”他的笑容加深,眼睛却渐渐湿润,让那属于白爻的两个小小倒影模糊了起来:“我的故人已经尽皆离开了——而你们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会永远的留在这里,为那些死去的人们祭奠。”
“我......并没有背叛。”
他用冷硬的语言刺伤了那土著老人,却是用一颗温暖的心,目送他们离开这颗他们曾经生活的星球。
他的确没有背叛他的那些故人,只不过是用几乎与那温暖截然相反的阴寒,来对待了这些联邦的军人罢了。
远处的炮火明灭,而白爻灰色的眼睛里一直是一片沉静。
“这些士兵,都是无辜的。”白爻平静的说。
她这句话甚至说不上是出于同情或是认可,而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罢了。
会有伤残的士兵在夜晚吹奏悼亡曲,也会有普通的士兵围绕着篝火谈笑吹牛。
正直的少尉会为他们这两个囚徒说情,历经过无数战争的老兵会让他们躲在他们身后、保全好自己。
他们其实根本就并没有什么复杂的心思,也从未真的考虑过那些伤害别人的事情,朝思暮想的,只不过是守护自己阵营、找寻属于自己的荣光、幸存着回家罢了。
即使无法触及,白爻却热爱那些温暖。
她被重重算计和猜疑碾进了尘埃里,却依旧有权力去向往那些美好的东西。
而说是造势也好、欺骗也罢,埃里也的确曾成为了驻守于此这众多军人身边一道暖洋洋的光。
只不过他抛弃了这一切罢了。
“他们的确是无辜的。”埃里道,面上的笑容并未完全消散,却隐隐有些淡去了:“而我们这些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都是无辜的。”
埃里躺在地上,对于白爻的压制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视线却从白爻的面上移开,转而看向她背后那片阴沉的天,棕色的眼睛因而映上了一层冷灰:“我知道我这并不算是一个正确的做法,但这世上又何时有过真正完美的抉择?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他扯了扯嘴角:“我并不打算去考虑这么多,我能顾及到的其实很少——我只想为那些曾和我一起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报仇罢了。”
“人人都会有自己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坚持。”
他又笑了起来:“只不过我们的阵营从一开始就并不相同罢了。”
白爻的嘴角抿了起来,一时间只陷入了一片长久的沉默。
“杀了我吧。”埃里闭上了眼睛:“而你们之后也会随我一起死去。”
他等待着他早就已经预料到的死亡的到来,心中甚至是一片释然。
然而,却迟迟没有等到。
随后,他却感到白爻站了起来,松开了对于他的控制。
埃里有些诧异的睁开眼睛,就看到小朋友冷着一张脸,难得将愤怒的情绪显露了出来,满带着怒气的将手中的那把军用匕首一掷。
动作像是那些生气的人去砸碎什么东西出气。
而那把军用匕首在她极大的力气之下擦着埃里的脸颊划过,切断了他淡金色的发,直接嵌进了遍布着寒霜的泥土里。
随后她转身离去了,步伐匆匆,似乎急着去救场。
埃里一时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一片木然。
他躺在那里,侧着头,去看白爻离开的背影,很久没有动作。
但他却明白,白爻此举,并不是想要放过他。
她应该,只是不想杀了他,来脏了自己的手罢了。
远处的炮火声在并不算猛烈的寒风之间传来,埃里感觉自己的心一时间极其平静。
他顿了一会儿,最后却是又笑了。
那笑容里,什么都没有。
随后他动作起来,坐了起来,将自己的手伸到自己的身后摸索。
片刻之后,摸出了一颗糖来。
那糖躺在他手心里,颜色依旧清新的很。
他盯了它一会儿,然后颤抖着手,将糖纸拨开,把糖放进了自己嘴里。
“很甜。”他低声道。
然后他抽出了那把军用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