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管怎么样眼下还是先处理完自己的事情最好,如果这是针对自己,那么不管她在什么地方都逃不过这一劫更何况她也很好奇,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这些人去算计,光是灭国丞相之女就足以将她以欺君之罪处死,甚至邯国也要一并遭到波及,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想都是大理寺的危险更大。
熄灭了灯,将门锁上,此刻的大理寺只有前殿还尚且存有灯光,看着夜晚中显得忽明忽暗的光芒,凉桃李心中一直存在一个问题。她的职位不过是从八品的司务,但大理寺却几乎给了她,或者说所有人媲美少卿的权利,卷宗库的钥匙就这么随便给只要求晚上走之前换回去,经常到处都没人随便他们来去……要么是大理寺的人已经少到了一定地步,要么就是估计为之。
他们故意的又是什么?希望这里的能发现什么吗?
凉桃李觉得这真是自己待过的最奇怪的地方了,这个时候她知道自己最应该做的就是什么都不管直接放好钥匙回家然后找个机会把事情都告诉仲长空,因此直接锁了门将钥匙握在掌心,然后就往前殿走去。
但上天就像是和她作对一样,在她刚走出没两步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猫叫,从声音听那只猫可能还小,叫声里也带着一股奶味,在白天肯定萌的人心都要化了,但在此刻只能让凉桃李的手猛地一抖,差点就吓得摔倒在地。
夜更静了,她僵硬地扭头,就看到从旁边的屋顶上跳下一只猫,黑暗中猫绿色的瞳孔看起来格外诡异,让本来就想了太多的凉桃李脑中一下子蹦出各种各样恐怖怪谈,简直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还没回去吗?”
就在凉桃李盯着地上那只猫很是不知所措的时候更后放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她抬头,就看到一个披着黑色氅衣的男人走了出来,那只猫似乎对他很亲近,在看到他的时候顿时跑到了他的脚下,绕着他转了好几圈。
“你是……”凉桃李觉得眼前此人很是熟悉,但一时间没能想起来是谁,在盯着此人的脸看了半晌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大理寺卿大人!”
“不用如此,我名谢召南,你叫我谢卿即可。”谢召南说着俯身将一根小鱼干放在了黑猫的身前,黑猫嗅了嗅,立刻就叼着小鱼干跳上屋顶很快就融入了夜色之中:“已经快三更了,快回去吧。”
凉桃李点了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想起钥匙还在自己身上,便直接将手中的钥匙放在了谢召南的手上:“这个是卷宗库的钥匙,少卿给我的,他说我走之前放在前殿的柜中即可,但我觉得这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其实也无所谓。”谢召南接过了钥匙:“大理寺除了我们以外也不会有别的人来,那些东西……也都是无用之物。”
可昨天晚上她才听见这里有别的动静,难不成是谢召南在里面?凉桃李内心嘀咕着,不过也知道这些事情最好不要去招惹,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行礼告退了。
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谢召南微微摩挲着手中的钥匙,眼神如天际被云层遮住的月光一般晦暗不明。
之后的几天凉桃李也是每天努力工作,不过再也没有工作到那么晚了,之前三更的晚上谢召南还看到凉桃李,之后就吩咐齐文柏每次走的时候也要把凉桃李叫走,“总不能欺负新人,人就只有这些,实在做不完到时候可以让户部以死谢罪”这是他的原话,谢召南是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说话也十分疏离清冷的人,但他说出的话却总有种一本正经搞笑的感觉,令人不知道到底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就这样每天上值努力工作下值回家继续看书学习,凉桃李度过了昏天暗地的五天,在终于到休沐的时候,她已经瘫成一团了。
“马上就是五日一休的休沐了,凉兄有没有想要去的地方?”和凉桃李的生无可恋对比之下依旧精神勃勃的齐文柏看起来就好像有用不完的气力一样:“话说凉兄是京城人士吗?如果不是的话可要好好逛一逛京城。”
“算了,我更愿意在家里睡一天。”凉桃李晃了晃手,有气无力地说:“我哪些不想去。”
“也对,毕竟你刚来这里就经历了这么大的工作量,也是应该休息休息。”齐文柏看到她趴在桌上的样子有些好笑:“其实我刚开始也适应不了,但后来就习惯了,而且忙碌的也就几个月,年后就会轻松下来的。”
“现在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半月。”凉桃李听到这话就感觉更郁闷了,而且仲长空在两天前也被皇帝调走去协助东厂,她才送上门的信就要暂时搁置了,也就是说这段时间京城里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各种事情都压在头上,让她感觉压力极大。
“一两个月很快就会过去的。”齐文柏拍了拍她的肩膀:“比起这个,你的速度真的是太快了,按照这个进度下去这个月估计就能完成所有的工作了!我之前看你这么小还以为要教你很久才行呢。”
凉桃李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她曾经看了不少父亲的卷宗,父亲也教过她怎么看这些东西,别说只是修葺和撰写,就算是自己装订和编写卷宗对她来说也是小菜一碟。
在熟能生巧的情况下两人一直忙碌到傍晚,伴随着华灯初上,凉桃李在酉时刚到的时候就打着哈欠走出了大理寺,随意地和两边看门的侍卫告别,她晃晃悠悠地离开了。看着她筋疲力尽的背影,少卿很是感叹:“要不是人这么少,也不至于让新来的司务如此劳累了,她甚至把主薄的工作都做了一半。”
正在看卷宗的谢召南微微叹了一口气,听着少卿抱怨人太少了,他也只能听着,唇微微动了动,最终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人确实太少了,但这样反而是最好的,他也没想到京城会在这个时候加一个人进大理寺,最开始本以为也是他们的人,但后来才意识到凉桃李也不过是棋子之一,而且是非常无辜被卷入其中的人。
不过说到无辜……这天下无辜的人又何其多。
“明天就休沐了,你也好好休息吧。”谢召南说着走了进去:“我先去看看今天上午给过来的东西。最后只剩下十七个郡县了?”
“对,只差十七个了。”少卿这么说的时候脸上却并未露出轻松的神情:“但其中有两大城池出现了巨大漏差,其中一个还涉及到刑部尚书和大将军……”少卿皱紧了眉头:“现在还好,等东厂到了估计就要闹得不可开交了。”
“让东厂继续查,不行的就上报给陛下。”谢召南的语气毫无波澜:“陛下这次肯定要追查到底,反正出头的是东厂,就让他们继续吧。”
少卿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这边凉桃李自然是不清楚京城的那些事情,她只是回到了家,随便洗漱了一下连晚饭都没吃就直接倒在床上睡了个昏天地暗,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床给自己做了点吃的,然后继续睡,睡到夜幕降临方才起来。
简直昏睡了一天一夜,不过这也让一直都疲惫不堪的凉桃李终于恢复了精神,她起床伸了个懒腰,看着桌上中午剩下的面条,又看了看仲长空走之前给自己留的一大堆银票,最终决定晚上出去吃点好的。
拿着银票走上街头,凉桃李虽然已经来这里了一个多月,但还真的是第一次看到京城繁华的夜晚,之前也就被仲长空带出来过一次,但那次大多时间也是在青楼里,而且因为精神紧绷也没怎么注意周边的场景。此刻她终于有空余和精力去注意周边的场景,不由得感叹越国不愧是第一大国,这种繁华的盛景确实是其他地方看不到的,就好像现在不是什么战国时期,而是和平时期一样。
穿过人群,她给自己买了不少小零食,越国和口味和小国差不多,同时京城还融汇了全国各地的口味,各种香辣鲜数不胜数,小国从前还没有引进过辣椒,第一次吃到带有辣味的食物,凉桃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在街上走了很久,最后她准备去酒楼里吃点主食。
不过街上的酒楼实在是太多了,她实在是分不清到底哪家更好,最后干脆随便走近了一家门口人最多的酒楼,抬头看见挂着的匾牌上书“鸿福斋”三个大字,顿时觉得有种八方汇财的意味。进门后她发现这里的装潢也很不一般,一楼竟然完全没有桌子!这让她坐在哪里好?
凉桃李对着眼前空地望空兴叹的时候,旁边出来了一个笑眯眯的女人,这女人穿着有些妖艳,凉桃李感叹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就连酒楼都弄得像青楼一样,不过看到人她还是很高兴的,想着这里没有座位估计是只有包间,便直接就说:“给我一个包间,然后把你们这里的好菜都上上来。”说完看着这里精致的装潢,想必消费肯定也足够高,便就递了一张银票过去。
“这位公子……”那人脸上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但看到银票又重新笑了起来,直接就迎着她上了二楼。
如果说之前只是觉得这里的装潢和其他的酒楼有些不一样,那么在此刻上楼之后她终于越发地察觉到不对劲了。看着来来往往互相打情骂俏的男男女女,媚眼如丝,各种丝竹之乐不休,到处都充斥着各种暧昧的气息。
我靠……这里该不会是青楼吧?
凉桃李进了包厢,然后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怎么看都是准备服侍自己的女子风中凌乱。
青楼为什么要开在小吃街里!青楼为什么要挂“鸿福斋”的匾牌!鸿福斋怎么看都不像是青楼应该用的名字吧?!
凉桃李第一次在内心如此咆哮,但又不可能掀了桌子走人,再怎么说她钱都已经付了,只能多要了几壶酒,准备把面前的妹子给灌醉然后安心吃自己的饭。
不过说来她眼前的这位姑娘好像之前就已经喝的半醉不醉了,衣衫半褪吐气如兰,整个人都带着一种妖媚和艳丽,让未成年的凉桃李完全招架不住。趁着酒兴,那姑娘倒也是不拒绝,只是一杯一杯地喝着,很快就酩酊大醉,感觉人生都到了顶峰,非常的嗨。当即也不分什么客人了,直接就搂着凉桃李的肩膀,吓得她差点把筷子都给扔出去。
“这位公子长得好生俊俏,奴家已经好久都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人了。”姑娘整个胸都贴在凉桃李的肩膀上,让凉桃李连动都不敢动了:“上一次见到……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是,是吗?”凉桃李觉得自己真是脑子进酒了,喝醉的人不是更无所顾忌吗?她一定是睡太多以至于思维混乱。
“对呀,之前那位也是和公子一样,看到奴家的时候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最后只知道不停地喝酒。”姑娘说到这里的时候叹了口气:“那位公子喝到最后走路都不利索了,奴家本来说要送送他,但他拒绝后就自己回家了。”
“看来真的很好看,才会让你到现在都记得。”凉桃李很尴尬地接了一句。
“倒也不是。”姑娘又喝了一杯,整个人看起来都摇摇欲坠:“之后啊,听说那位公子在回家的路上被杀害了,好像是因为抢劫。本来到此也没有什么,但奴家之后却莫名其妙被惩罚了,外面都说那位公子是大理寺的主薄,喝多了摔断了腿,奴家白白赔了一笔银子,要不是因为这张脸,估计都只能去做娼偿还了。”
姑娘依旧在不停地絮絮叨叨说着自己有多么悲惨,没注意到旁边的凉桃李的已经是满脸苍白,看着眼前的盛宴,她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滚,竟是毫无食欲。
大理寺、主薄、摔断腿……
上一个主薄,竟然是已经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