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特从没想过会遭到这样的打击。
就在他觉得这一切就要结束,占领高地的他们可以重新开始甚至趁着这个机会接管贫民窟的最后演讲上远处却出现了那样的大火。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的时候火焰迅速吞没了整个贫民窟,年久失修的房屋在这样的火焰下很轻而易举地就被摧毁了,借着台风的余晖不断地被裹挟迅速扩大成一片,以连绵不绝的姿态将整个夜晚的天空都映照成通红的白昼。
“你怎么能这样做……”
一直跟着仲长空到最后的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为了利益也杀了无数人,但此刻站在这样汹涌的火海前她却感觉不到一点温度,尽管皮肤都被烧的发烫,一股凉气却顺着脊背直达脚底。
自从那天和汤姆分工合作后她就开始了暗地里的追踪,仲长空几乎每天都是待在那几个地方,但就在昨天晚上突然消失了,她找了数个位置后才发现自己被声东击西,好不容易重新定位后,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
“噼里啪啦”
“轰!”
火焰熊熊燃烧将木制的房梁烧毁,断裂的时候发出各种刺耳的声响,床单还有各种布料都随着风在大火中消散如烟,有人的惨叫不断地从火焰中发出,他们的浑身都被点燃,整个地不断地在街上奔跑着,将火焰带到更多的地方。火势汹涌,狂风将仲长空的外套都给撩起,她扭头看着塞,脸上依旧是一如既往的闲适笑容。
“我看到这里着火了,所以过来看看。”她随意地走了过来,在即将与塞擦肩而过的时候,塞听见了她轻飘飘散落在风中的声音。
“你一直在跟着我,我又怎么有时间做这种事情呢?”
在如此灼热的大火面前,她的心顿时如坠冰窟。
被算计了。
她的脑内浮现出这句话。
她早就知道自己在跟踪她并且汇报动向,如此一来她肯定也掌握着自己的证据,这样一来到时候她就完全可以拿着这些东西来自证清白。
但是……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了吗?”塞扭头看着仲长空,她的眼神重新恢复成了以往的状态,随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她平静地看着仲长空。
“虽然你做的确实非常隐蔽,但只要是人所过之处就会有痕迹。你确实是天衣无缝,但你的手下身上满是破绽。”
仲长空停了下来,她看着塞,似乎是在等她接下来的话。
“你以为我要说野狼或者是哈顿吗?”塞摇了摇头:“当然不,那两个蠢货自以为你毫无所察,但实际上他们早就被你当成弃子扔出去了。比起他们,你最重用的应该是那个印加吧?虽然她确实很聪明,也很会隐藏自己,但诺顿可是我们的地盘,她的一举一动,早已经全部都被我们掌握了。”
“面包店、咖啡厅、国王大道……”她一一细数着印加经过的每一个地方,但却并没能如愿以偿地看到仲长空改变的表情,或者说仲长空依旧是一副听故事的样子,就好像她在说的根本就是别人的故事。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在乎。”塞突然觉得继续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如果对方完全不在乎的话,她这样简直就像是一出滑稽的小丑剧一样。
“为什么要在乎?”仲长空继续向前走去,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贫民窟的夜晚,白色的衣衫在黑暗中。
“如果有人策划了这一切,那你就应该去找她,而不是跑来问我。”
塞微微一愣,下一秒她迅速反应过来,顿时就有种无力的感觉。
这个仲长空……竟然就在这么短短的瞬间就决定放弃印加了!如此一来她还真是没什么办法,毕竟仲长空的把柄她是一点都没有找到,而印加的也不能证明和仲长空有关系,如果仲长空先下手为强,那么这条路也完全行不通。
她面色复杂地看着身后的贫民窟,听到远方的嘈杂声逐渐变得喧嚣起来的时候才戴上帽子,迅速离开了此地。
不论如何她都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其他人的面前,五区内部不和谐已经很久了,要是被看到更要大做文章。她不能放过任何一点可能的疏漏,就算是门特知道这件事也不行,毕竟,这口锅可是随便都能甩在别人身上的。
在诺顿没有人在意真相是什么,只要符合大部分人的利益,那就是真相。
而在塞也离开此地后之前聚集的人们才来到了此处,看到贫民窟的惨状无一不是发出阵阵惊呼,不论之前到底身处何种阵营的人,在此刻都无一不为那些惨死大火中的流浪汉而哀叫惊呼。
哭声、惨叫声、还有大火熊熊燃烧的声响一路传出了很远,整个诺顿都处于长久的混乱之中,诺伊斯的消防车一辆辆地开进,呼啸声尖锐刺耳,将无数人从睡梦中惊醒。
一直到天明。
“昨天晚上在诺顿贫民窟发生的巨大火灾导致诺伊斯足足调动了几十辆消防车才将大火熄灭。到目前为止还在清理大火现场,万幸的是昨夜有不少人离开了贫民窟前往南区参与南区管辖者的讲话,因此死亡人数并不多。”
“很大。”陆林听到电视机里传来的报道摇了摇头,仲长空靠在椅背上一晃一晃,只余一个支架支撑着椅子,她似是想了想才大概明白陆林估计说的是“你玩的很大”:“其实还好,我就是看准大多数人都离开了才这么做,一来贫民窟被毁一半又死人那些人才能背水一战,二来也因为死的人不是太多所以他们的怒火还在一个可压抑的范围内。”她晃了半天后坐了起来,抱着椅背看着低头批阅报告的陆林:“要是死的人再多或者是整个贫民窟全部毁于一旦,他们估计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出我,哪怕只是可能我都会被大卸八块,这样一来就实在是不好继续下去了。”
“你倒是,看得准。”陆林在报告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抬头看着她:“接下来,可不好过。”
“接下来确实要比之前麻烦一些,经过这一遭我也算是出现在他们眼前了,一旦发现我,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估计也会被发现。”仲长空凑过去看了一眼,就看到是昨夜的伤亡报告,不过因为搜寻还没结束所以只是暂时的:“说起来你一定要这样和我说话吗?之前不是很好嘛。”
“现在,不行。”陆林摇头:“现在,时间不对。”
“好吧,反正也大概能听懂在说什么。”仲长空也没有继续逼迫,第一次见到陆林这两种态度的时候她还以为是精神分裂,之后才知道其实不是,但也差不多了。
陆林的能力非常特殊,仲长空到现在为止也只是知道她能做出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举措,陆林视能力为最大的秘密,因此仲长空也不得而知。但她知道陆林之所以每次说话都停顿或者是沉思是因为她同时会接受到大量的讯息,因为不只有她一个人的一种想法在大多数人看来这可能是精神分裂,但实际上陆林并不是精神分裂,她是能接收到所有平行世界自己同一时间的思绪,虽然不能预知,但每一个事件每一句话都会被三千世界的陆林所知,同时他们所有人都会对此有不同的想法,这些想法全都会灌入陆林的脑中。
想想吧,脑内无时无刻都有成千上万个声音,换成仲长空会觉得自己脑子早就爆炸了,但陆林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非但不会混乱,反而能倾听这些言论,虽然代价就是她必须要分出一大半脑子去倾听,所以和别人交流的时候就会有些慢,还要时不时停顿。
不过也不是无时无刻都会处于这种状态,陆林可以自己选择什么都不听,在切断一半联系后她的思绪就会恢复到和正常人一样的地步。刚开始交流的时候她都会选择切掉一半或者是全部切除后来和仲长空交谈,被仲长空问起的时候她只是说:“不想让所有事情都被听到。”
陆林甚至不信任平行世界的她自己,这种不信任感体现在方方面面,而她也非常直白地表现出来,反而让仲长空很是喜欢。
“接下来估计要忙起来了,12月的大会很快就要开始了……”仲长空坐稳了椅子,看向窗外在狂风中摇摆不停的树木。
“多利好像也快要过去了,也不知道这个冬天又要冻死多少人。”
“我们不能再按照之前的计划对付仲长空了。”
门特坐在沙发上非常严肃地看着其他人。
“没错。”塞非常认同地点头:“她这个人一点良心都没有,手下所有人对她来说都是随时可以扔的垃圾,我们的计划根本针对不了这种人。”
“没有良心,聪明又懂得算计,并且能将身边的人利用到极致……”汤姆摸了摸下巴,看向一旁的兰德诺德:“她看出哈顿一直想背叛她我倒是不意外,但没想到她叛徒都利用,榨干最后一点价值,简直比诺伊斯那群商人做的还绝。”
“开玩笑,他们要的是可持续供给,仲长空根本就是一锤子买卖。”斯特揉了揉眉心:“我没想到你们最近一直在做这个,那么现在看来最有可能对斯拉姆斯下手的应该就是那个仲长空了吧?我之前还以为你们中真的有人疯了。”
“你之前还冲我嚷嚷。”兰德诺德想起之前斯特对自己砸酒杯就不爽,但斯特可没打算道歉,只是翻了个白眼:“你不也继续骂我?”
“都消停点。”门特头都大了,这群家伙一个个也早就过了青春期,距离更年期也有一些距离,怎么还天天和小朋友一样?他有的时候真觉得自己是唯一一个正常人:“现在最重要的是该怎么对付仲长空,反正贫民窟一烧我们的优势算是彻底没了,之前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人群肯定要再次爆发。目前最重要的地方就在于我们需要掌控舆论,尽量让他们去找放火的人,让他们明白放火的人才是众矢之的,而不是我们。”
“我觉得我们也没必要再去盯着仲长空了,反而会给她提供更多的线索。”塞抱着肩膀靠在沙发垫上:“比起这个,我和她提起印加的时候她很快就选择放弃印加,而印加是她身边走的最近的一个,如果连这种都是毫无感情的利益相关,我觉得我们可以直接从她身边下手,让她众叛亲离。”
“你难道觉得她现在身边就有什么亲信吗……”门特很想吐槽,但最终又觉得塞说的其实没错,虽然仲长空现在也没什么亲信,但毕竟还有正常的合作,她的信誉也挺好,可以说是最干净的一个。只要将她拉入泥沼让她名声尽毁,或者随便按一个锅在她头上就能很快地改变这种局面。
等没有任何人再愿意在她手下做事的时候,她一个人也不太能翻出什么水花了。
而现在就有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不论如何都要让12月的大会顺利地进行下去,在此之前贫民窟的管辖者必须尽快找一个上任。”门特一锤定音:“想办法控制舆论,把情况转向利于我们的方向。”说着他看向塞和汤姆:“你们找机会策反仲长空身边的人,她经常不在暗巷应该有很多可以下手的机会。不过要记住,你们去找她身边的人就行了,不要去找她本人,没用的,说不定还会被反将一军。”
“倒是没问题。”汤姆皱起了眉头,这门特作为实力最强的平常充当一下老大就算了,怎么现在这么习惯一副领导者的口吻和他们说话?他们一起开会,结果其他人都还没说什么建议门特就自己拍板定音……简直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门特没注意到他的表情,见众人没什么问题了就转身离开。他一边走一边苦恼地想着之后估计又要加班了,丝毫没意识到他一直同处的同事们,已经在心中开始算计他的价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