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跃禹本以为自己会见到警察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却没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会是一个看去跟此事完全不沾边的人。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仲长空。”仲长空伸出手来和他握手，他也就反过来握住她，在握住手的瞬间他的身体有些瑟缩——没想到这个人不光是皮肤看去苍白，就连体温都这么低。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孙跃禹来就直奔主题。

“因为我一直在找你。”仲长空招呼旁边的服务员过来，然后很是自然地拿起了菜单：“要吃什么？”

孙跃禹现在没什么心情吃东西，但毕竟都坐在餐厅里了，要是什么都不点确实很奇怪，于是便随便要了一份套餐。

“那么就这两份，谢谢。”仲长空将菜单递给服务员，服务员记下菜单，然后将茶水给他们倒。

“一直在找我？”孙跃禹对于这一点倒没什么意外：“找我的人多了去了，你又是哪一派的？”

“至少在我看来，应该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仲长空将茶水倒进了杯子里：“你之前去过那个港口，并且报警了，对吧？”

“对。”孙跃禹非常直接的承认，他脸的表情在此刻逐渐变得阴沉，就像是屋外的夜幕一样：“但那又如何？一切都是无意义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孙跃禹又想到了之前的事情，一下子就没有精神再去说那些已经说过无数遍的故事，刚准备站起来服务员就端着盘子来了。这个时候离开实在是显得有些奇怪，他已经学会让自己变得不引人注目，只能伸出手装作自己是去端盘子的，然后才坐下。

“你想要做什么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你想要举报走私之前打匿名电话报警却不把拍摄的东西交给警察，只是注意警察来了又走就对他们失望，从而自己也加入到了其中，想要让缉毒警察介入这些事情的举动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仲长空给他的杯子里也倒了茶水：“你早就应该想到，他们做了这么多准备不可能不会想到没有警察门，以至于就算是缉毒警察突然门他们也能接到消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缉毒警察？”他拿起筷子，对着仲长空露出了破有几分戏谑意味的笑容：“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你之前报警但每次都失败，所以干脆曲线救国，忽悠一直有稳定供货的吴建全将毒品卖到了学校里。那些普通的瘾君子基本要么周围都是瘾君子，要么自己已经与世隔绝，但学生是不一样的。”仲长空完全没在意孙跃禹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尽管学生对此隐瞒的更加厉害，但纸包不住火，最终还是出现了纰漏，吴建全被找到，但可惜的是走私的事情依旧被隐瞒了下来。”

“这位女士，看你的样子对于法律应该也是很了解的吧？”在仲长空说话的过程中孙跃禹一直正常地吃着饭，等她停下的时候他才擦了擦嘴，然后抬起头看着她：“你应该懂得什么叫诽谤罪。”

“我也知道没有证据不能乱说话。”仲长空从一旁放着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个文件夹，随手扔向了孙跃禹：“你和吴建全的接触还有在港口的踪迹我都已经找到了。”

孙跃禹赶紧接住了文件夹，他的心下一惊，立刻就翻开了夹子，果不其然在里面看到了大量自己的照片，那些照片中的自己或是在和吴建全交谈着什么，或是注视着赵磊的身影全都被一一记录下来。虽然监控录像有些模糊不清，但每一个场景都不是只有一张图，全都是有各个方向的照片，足以判断出那人确实是他。

“我调查了你所有的事情，也知道你过去经历了什么以及你一直在做的事情。你走在这条路太久了，而城市的变化发展超乎你的想象，以至于你虽然注意到了飞快变迁的高科技，但有的时候还是会忽视掉。”

孙跃禹又往后翻了两页，各种自己身处的地点还有IP记录全都一应俱全，他将那些场景都深深印入脑中，脸依旧没什么表情。

“就算我和吴建全接触了，也不能说明我身有什么事情吧？”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经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这点事情还不足以让他大惊失色：“你说我忽悠吴建全贩毒给学生，还举报走私，只是一些照片而已，不能证明我干了这些事情。”

“看来你承认这些照片是真的了，这样很好。”仲长空眯起眼睛笑了起来，这种笑容非常的温和，但落在孙跃禹的眼中就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就好像自己不论做了什么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你可能以为吴建全是要直接死刑，所以不会把你给交代出来。但你忘记了，吴建全是肯定要经过审问的，虽然封锁了很多消息，可一旦有蛛丝马迹泄露出来，之后的痕迹永远都会显露。”

孙跃禹的手微微一顿，他突然笑了起来，比起之前那种虚伪的笑容，这一次他脸的笑倒显得十分鲜活，就好像真的发自肺腑地开怀。但与之一同浮现在他眼中的是一种绝望的悲痛，带着阴沉压抑的情绪整个地爆发了出来。

“是啊，封锁消息又有什么用呢？就算直接报道出来，热度一旦下去就不会有人关心。”他捏着文件夹的手在不断地颤抖，他的表情依旧冷静，就连声音都没有任何起伏，但不知为何就能让人感觉到他的疯狂：“一切都是这样，所以我想要复仇，只能亲手杀了那个畜牲。”他一字一句，嗓音低沉却无比清晰地说：“我本来已经可以看到曙光，本来已经熬到那个老东西撑不住，本来已经可以得到正义……”

“你说的，就是方天佑吧？”仲长空眯起眼睛：“之前方天佑受伤住院，就是你干的？”

“没错。”到这份孙跃禹也不隐瞒了：“他这个人脾气古怪所以周围人都不喜欢他，我抓住一个机会引起了混乱，跑到他身边给了他一刀。但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为了不被人发现只能快点离开，然后打电话给了方家的仇家过来封锁在，这样的话方天佑绝对死定了。”

“但他却被人被救了下来，以至于你并没有成功，所以你想要换种方法，从他旗下的产业开始下手。”仲长空接着他的话头说了下去：“不过这种事情已经持续了太长时间，以至于直接被垄断，你的消息也无法放出去。”

“哼，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孙跃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有点想抽烟，不由得问仲长空：“我可以抽烟吗？”

“我是不介意的，但……”仲长空指了指他身后的禁烟标志：“这里禁烟。”

“好吧。”孙跃禹只能放下了手中的打火机，开始吃起了饭：“既然你都知道这么多了，想必来找我也不是为了抓我。那么，你找我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想帮你。”

孙跃禹差点没被饭给呛到，不过在他咳嗽之前仲长空已经说到了下一句：“也不能说帮你，我只是想要扳倒方家，而你是对方家有仇恨的受害者中行动能力最强的。”

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孙跃禹这才长舒一口气，然后懒散地靠在椅子看着仲长空：“你不像是和方家有仇的样子。”

仲长空低声地笑了起来：“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不然你以为七岁死了父亲，十二岁死了母亲还欠债一堆的我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孙跃禹像是毫不在意地说：“要是不能准确地看人，我估计也早就死了。”

对于孙跃禹提到的过去仲长空自然也是清楚的，她敲了敲桌子，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对他说：“你再往后翻一页，我们准备去找一个人。”

“找一个人？”孙跃禹往后翻了一眼，就看到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和之前那种很明显处于监控拍摄下的照片不同，更像是一张手机抓拍，能够清楚地看到这是一名看去好像大学生的女孩。

而在旁边，备注着“陈乐”二字。

“这个人是谁？”孙跃禹看了半天发现这个人好像还真的有些眼熟，但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陈乐，就是她救了方天佑。”仲长空用勺子搅了搅砂锅：“当时方天佑带伤跑到她的小区里去了。”

“就是她救了方天佑？”孙跃禹的心情顿时变得十分复杂，眼前这个人可以说是和他完全没关系，并且他也知道就算陈乐不救方天佑也不一定会死，但在此刻还是忍不住生出几分火气。

“我们找她干什么？”不过他已经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因此只是多看了几眼记住了她的样子，然后才放下了文件夹。

“英雄救美的故事你应该听说过吧？人很容易对解救自己的人心生好感，再加陈乐为人非常的阳光开朗，这样的一个人，对于方天佑来说简直就像是救赎……”仲长空在孙跃禹跳起来暴走之前就先向着他头扔了一块糖：“总而言之，方天佑喜欢她了，现在对于她是最松懈的，我们需要靠着她搜集更多的线索。”

本来想跳起来大骂“这个畜牲有什么好救赎的”孙跃禹被糖砸了头只能坐着拆开糖纸，像是泄愤一样咯噔咯噔咬着硬糖：“她会帮我们吗？我看你面记录她原来的生活也不怎么样，现在能过这种豪门太太的生活，估计会想办法抓住我们吧？”

“如果这样就能够屈服，你以为方天佑是为什么喜欢她？”仲长空自己也吃了一颗糖：“越是不可能的才越是喜欢，方天佑不就是这种人吗？”

对于人性早已经失望的孙跃禹不置可否，他只是假意答应仲长空，对于所谓的搜集资料然后举报的事情一点也不感兴趣。反正他不认为司法可以制裁方天佑，既然如此，那他就自己进行复仇。

杀了方天佑，给他自己，还有那些和他一样的人报仇。

陈乐觉得最近的日子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先是在家门口救了一个人——这种梦幻开局本来就已经非常的令人难以置信，更不敢相信的是后面发生的事情一件要比一件更加魔幻。

被救下的人竟然是颂华国际的董事长方天佑，她一下子好像就穿越进了霸道总裁爱我的里，两人针锋相对，之后又遇到枪击案，聚会……这些种种在从前她都是完全不敢想的，就算是做梦也不会这么离谱，但此刻却全都发生在了她的眼前。

二十年来平淡的一切被打破，虽然陈乐依旧想过回归正常的生活，但仔细想想，一个总是三点一线天天班的人在经历了这样不同寻常的生活后，再回去估计都会有种怅然若失，尤其是在方天佑向她求婚之后，种种的情绪更是攀到了制高点。不论到底是喜欢这种肾腺素飙升的生活，还是因为吊桥效应的心动，陈乐一时间竟然不能干脆地说出拒绝的话。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口气，那天晚之后方天佑的伤口果不其然又崩了，现在继续住院。她也不再被软禁，虽然周围要跟着保镖，但在医院的时候总算可以独身一人到处走走了。

“你好，你是陈乐小姐吗？”

就在陈乐想着今天是继续在医院的院子里转一转还是直接去看方天佑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她下意识地抬头，顿时感觉眼前一亮。

“啊，我是的。”

眼前出现的那个穿着一身白大褂皮肤白的简直发光的人实在是太令陈乐记忆深刻了，虽然没有见过几次，但她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人。

“既然如此……”那个人按了一下手环，顿时屏幕显示出星期二午10:09的字样。

“我能耽误你几分钟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