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八章 天秤(1 / 1)四海故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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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院子里有不少可以供人休息的长椅,在被这样询问了之后陈乐有些忐忑地和那个人一起坐在了那里。

“你好,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陈乐仔细回想着从前的经历,但怎么也不觉得这个人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方天佑,但眼前此人不是医生,而且看起来也不像那些喜欢方天佑而过来警告她的女人——比起这个,陈乐认为眼前此人更加危险,她倒是宁愿再来几个喜欢方天佑的。

陈乐的直觉一向很好,但这个时候她真心希望自己的直觉能够偏一点。

可惜的是,她的直觉再一次背叛了她。

“先自我介绍一下。”那人笑了笑,从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我是这家医院的心理医生,仲长空。”

陈乐本来没打算接名片,但对于这个名字实在是有些好奇,就接过来看了一眼。

“我找你主要是因为方天佑的事情。”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陈乐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放下名片悄悄抬起眼看着眼前的女人,还以为又是一个因为方天佑而凑过来的,但很快她就松不了这口气了,因为仲长空的下一句话立刻让她的心猛地一沉。

“你应该知道前端时间方天佑遭到突然袭击,右肩被水果刀砍伤的事情吧?”

在那瞬间陈乐就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傲慢,她一下子就收起了其他的心思,转而露出了十分警惕的表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

“我这次就是为了那个刺伤方天佑的人而来。”

陈乐的话头停顿了下来,她看着眼前的仲长空,眼中很明显地出现了名为迷茫和震惊的神色。

“刺伤……方天佑的人?”

这件事作为她与方天佑认识的契机陈乐自然是有不少疑问,就比如说方天佑到底知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以及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之后又该如何抓到。但方天佑对此总是敷衍了事,每次都是一副深邃的表情,说他的仇人数不胜数,之后再握住她的手,露出一副深情的表情,问“就算是这样的我,你也愿意继续陪伴着我吗”?

每当他说出这样话的时候,陈乐就会被直接牵着鼻子走,完全不忍心再继续问下去,就怕勾起他的什么悲惨记忆。

“刺、刺伤方天佑来找我干什么?”陈乐感觉自己的声音莫名地就有些结巴,她想要勾唇笑一笑,但却发现自己的脸部表情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非常僵硬,连一个勉强的笑容都无法露出:“你应该劝那个人去自首,而不是来找我。”

“自首是肯定的,但在此之前……”仲长空从身后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文件夹:“你知道他是为什么要刺伤,甚至是想杀了方天佑吗?”

那个蓝色的文件夹里夹着很多东西,就算是从露出在外的便签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照片一样的东西就已经足以让陈乐意识到那是什么,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很奇怪,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发抖。

“这、这种事情……”不应该和我说吧?她下意识地想这么说,下一刻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想法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这些都是什么?”

按捺住自己莫名的情绪,陈乐伸出手接住了文件夹。在接住的时候陈乐发现文件夹比自己想的要轻多了,拿在手甚至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全部都是关于方天佑是如何害得千千万万个家庭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资料。”仲长空的声音依旧非常温柔,带着一种像是梦境一般的柔和,在这样的声音里说出的话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就捅进了陈乐的心脏:“而之前刺伤方天佑的那个人也是其中之一。”

手中的文件夹好像突然就变得千钧重,陈乐手中拿着这样的文件夹,几乎差点有一刻被这样的沉重给压得喘不过气来。

“发生了什么?”她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

“其实里面记载的都有,不过你要是实在是不忍心看的话,我也可以简单地告诉你。”仲长空看着陈乐这副样子还真是有些困惑,现在不过才一两个星期,男女主不应该还处于欢喜冤家的地步吗?怎么陈乐看起来已经是一副情根深种的样子了?

“刺伤方天佑的人叫孙跃禹,他的父亲当年从方家申请了一批贷款承包了方家的医院建设,结果医院在建成没多久后就垮了,多亏抢救及时,但最终还是死亡十几人并导致百人受伤。追责的时候发现医院钢筋竟然是用纸板制作的,于是作为承包商的孙跃禹的父亲成为直接追责人,赔了天文数字不说,更是被判入狱,在入狱之前就心脏病突发而死。因为负债累累,母亲不得不每天打数份工还债以及供养尚且年幼的孙跃禹,最后因为疲劳过度导致在马路昏倒,最终车祸意外身亡,留下年仅12岁的孙跃禹。”

“而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方家高层以次充好,当时不只有孙跃禹的家庭遇到了这种事情,还有很多其他人也都遭到了类似的算计,比如说借钱不还,承保后欠款,或者是直接将对方拉入黑名单,导致无数个家庭破产,而孙跃禹是最严重的一个。”

三伏天的树荫下陈乐听着仲长空将这样的事情一一道来,光是听着她就能感觉到其中的冰冷刺骨,光是听着就感觉是人间惨剧,要是发生在自己的身,她可以确定自己肯定会疯掉。

“可这些是方天佑父亲做的事情吧?”她还想要辩解一下:“那个时候方天佑本人也非常的小……”

“其实孙跃禹差一点就能申诉成功了。”仲长空对着陈乐笑了笑:“他花费了很长很长时间,总算是吸引到了一些注意,也开始有媒体替他发生,回顾当年的一切。”

“而就在这个时候,方天佑出来‘澄清’了这件事情,说孙跃禹是无耻的犯罪者,明明当年方家也因此遭受了很大的打击,给了他们家一大笔钱……”仲长空张开手比划了一个大的动作,她这副样子做出这样的动作着实有些好笑,但陈乐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方天佑说那些钱给孙跃禹是为了让孙跃禹父亲赔偿当初医院的受害者,结果他们全部自己私吞了。”

“在这样的话后,孙跃禹一下子就被人肉了出来,人人喊打,过去那些知道真相的家庭也以为他真的有钱,放弃去找方天佑而是向孙跃禹要钱。但孙跃禹基本自己都很难活下去,他小学就辍学,不是没有钱学而是没有钱负担在外的一日三餐,所以只能一个人蜷缩在亲戚的家里,饱受歧视,最后16岁一到就出去打工赚钱才能养活自己。”

“这些年他搜集了无数当年的证据,想要告倒方天佑,但没有人相信他,而且方天佑也在不断地派人阻拦,网络的舆论也认为孙跃禹就是个无耻之徒——当然了,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网,估计只能搜到很久之前的信息。”

陈乐颤抖地从文件夹里拿出那些东西,一幕幕泛黄的报纸,小灵通的短信图片,各种照片。她本来是不相信的,但看了之后意识到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余地了,而在看完后她也意识到为什么到现在孙跃禹都没有直接发动网络舆论进行微博报案——他缺少最关键的证据。

陈乐相信孙跃禹说的是真的,但法律一切讲究证据,没有证据就算大家都知道那个人就是凶手也无法将他缉拿归案,因为没有证据就存在误抓,就会有冤案,所以孙跃禹只能不断自己寻找,最终在无果后选择直接动手杀人。

没有办法,这么多年所有证据都已经消失了,没有任何可以挽回的地步,找不到关键证据一辈子都无法真的判方天佑的罪证。一个普通人在舆论想要对抗资本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受害人深陷泥沼遭到痛骂的时候,仇人站在高高的云端,享受着流的生活以及仆人们无微不至的照顾。这样的事情,陈乐光是想想都感觉难以承受,不说是刺伤仇人,如果是她估计会选择更加极端的方式,会想办法进入颂华国际,然后杀死方天佑。

但可惜的是孙跃禹小学就辍学,这样的学历永远都不可能进得了颂华,哪怕是看门都至少需要大专以的学历,除非奇迹,孙跃禹这辈子都不可能接近方天佑。

“你……找我是准备做什么?”

那些东西一一从眼前逛过,最终陈乐放下了手的东西,直直地看着仲长空。

“我们缺少关键性的证据,同时需要起诉方天佑。”仲长空的话平稳到毫无波澜,但说出的话越是让陈乐胆颤心惊:“就算是现在方天佑也有做过类似的事情,并且不停地在寻找孙跃禹以及当初的受害者。只要他做,就肯定有痕迹,我们需要这些证据。”

“所以,我想要寻求你的帮助。”

就在前一刻陈乐还在想着今后该如何和方天佑相处,但在后一刻看到的这些早已经让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对不起……我能不能回去想一想?”

她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晕晕乎乎的,好像也并没有很喜欢方天佑,但突如其来的冲击一下子将她的认知全都撕碎,以至于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我知道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很困难,也只是想要寻求一个方向。”仲长空对着她笑了笑,将文件夹收了起来——其实她有备份的,但陈乐看起来好像并不想要这个,于是她干脆收走了:“不论你是否同意都无所谓,只希望你能对方天佑保密。”

“我不会……”陈乐的嗓音顿了顿,最终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不会告诉他的。”

待仲长空离开很久后,陈乐还是一个人坐在树下。耳边树叶在风中不断地碰撞着发出沙沙的声响,阳光随着树杈的晃动不断地左右移动,细碎的光芒斑驳地散落在她的身,让她眼前的光景也随之不断地来回烙印。

刺耳的蝉鸣在耳边来回鸣叫着,身后的喷泉还在喷出汩汩的水流,她就这样坐在这里,脑袋像是混杂在一起的毛线,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那些事情,她相信都是真的,在方家的这些日子,她也隐隐有接触到过类似的东西。虽然其他人对于她总是很防备,但只要做了就会有痕迹,更何况方天佑并不是每天都会在家中,也因此她有时候也会察觉到一些不对劲,但那个时候都没有去细想。

她喜欢方天佑吗?可能也许确实有一点吧,毕竟心理学的东西她也懂得一些,也知道对于一个长得帅有钱有权的帅哥的告白,几乎很难不让人心动。

但比起这个,更让她犹豫的应该是这件事本身。如果她决定帮助仲长空,那么就要瞒着方天佑去寻找他的罪证,以及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准备那些东西——现在的生活多好啊,富二代喜欢她,她可以成为富太太,从此以后都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但她是为了什么成为律师的?

【律师应当忠于宪法、法律,恪守律师职业道德和执业纪律】

这是律师执业行为规范,在别人看来可能是一句空话套话,但她就是为了公平,为了心中建设这个社会的梦想而成为一名律师。她还很是年轻,尚且处于应当热血的年龄,如果一开始就向着金钱低头,那么她这四年的学习又是为了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钱,干什么不好,非得选这样一门专业?

她想起了自己曾经看到过的那些不公,每每跟着人一起在网声讨,抱怨司法不公。但现在落在自己的身,她却也想要退缩了。

这样的话,她从前的所作所为和抱怨,不就显得非常可笑了吗?

陈乐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坚定。

她不要愧对自己,也不要愧对任何人。她要帮助孙跃禹,也不会利用方天佑对她的感情套话。

锦衣玉食什么的,还是交给其他人去享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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