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并不是自己醒来的，毕竟昨天晚她将近四点的时候才睡觉，而且这样下雨的天气人总会变得很是慵懒，于是愈发不想起床。

不过可惜的是她注定无法多睡一会了，在此之前屋外一阵阵呼啸的救护车以及警车的声响络绎不绝，在大雨中显得朦朦胧胧，听得不太真切。她本来以为是哪里失火了，但这种声音越来越近，好似穿过了层层水幕直达自己的身旁，这让她不得不睁开眼睛，正准备迷迷糊糊起床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不断地传来敲门声。

“有人在吗？麻烦开一下门！”

“咚咚咚！”

陈乐立刻就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因为住宿的地方在二楼的缘故她趴在围栏边就能看到书店的大厅，仲长空果然早就已经起来了——话说仲长空应该睡得比她更晚才是，怎么现在就已经起来了——正打开了房门，然后外面就涌进来了一群警察。

警察！

虽然最近遇到了这么多事情，但不管怎么说陈乐还是觉得自己是一名三好青年，突然看到这么多警察她下意识地就缩了回去，但转念一想自己又没有做错什么，于是又重新探头出来看。

不过虽然那些警察敲门的时候声音很大，但等真的进来的时候却又变的轻言细语，再加房门开着大雨滂沱，以至于陈乐根本就不太听得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

“你好，我们是东岗区公安局刑警。”

“没错，看来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很抱歉，还是得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可以的，我们在外面等你。”

只听到了这几句陈乐依旧是一头雾水，不过很快那些刑警就全都退了出去，仲长空抬头往看了一眼，然后就向着二楼走了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陈乐很是有些疑惑不解：“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警察？”

“就在昨天晚……”仲长空顿了一下，然后修改了一下自己的措辞：“准确的来说是今天凌晨，孙跃禹把之前出庭作证的四个当事人、给那几个当事人买票还有转账的两名当事人以及负责当年医院那件事的当事人全都杀死了。”

这句话像是一颗原子弹一样在陈乐的脑中炸开，好长时间她几乎什么都听不见，只能感觉到耳边连绵不绝的雨声。

“怎、怎么会这样？”

好长时间陈乐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她的声音颤抖的厉害，就好像杀了这些人的不是孙跃禹而是她自己一样：“我早就觉得他状态不对劲了，但他怎么会去做这种事情？他……”翻来覆去不知道说些什么，陈乐看了一眼还在外面淋着雨等待的刑警，决定长话短说：“孙跃禹现在怎么样了？这些刑警又是来干什么的？”

“孙跃禹在自己的出租屋里自杀了，死前他在互联网详细地写下了自己做的事情。就在今天午十点钟的时候有人看到了他的回答，赶紧就报了警，但等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他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仲长空说着将手机对着陈乐展示：“这是他发的那个帖子。”

陈乐颤抖着手将手机接过，在看到那个回答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早就已经看到过这个帖子，当时她还以为是无病呻吟的人在这里中二，现在才意识到，孙跃禹早就已经逼到极限了。

之前只有嘲讽没有任何关注的回答此刻已经被直接顶到了热门第一，无数人从各个平台涌过来观光，虽然里面血腥的图片孙跃禹自己都打码了，但陈乐也有些意外这个回答竟然没有被屏蔽，直到她拉到后面的时候才看到，原来孙跃禹为了避免自己的回答消失，已经提前在各大平台都发布了相同的内容，因此最后干脆都没有被锁定。

短短数个小时点赞量就已经直接飙升了数万，底下的评论也已经前，其他平台更是全部数据爆炸，微博热搜第一的#孙跃禹#更是红得发紫，以至于连整个客户端都显得有些卡顿。

【太可怜了，本来可以好好解决问题的……】

【现在的网友啊，就是喜欢完美受害者，虽然之前孙跃禹的言论确实不恰当，难道他就不是受害者了吗？】

【那些人也真是该死，可惜当年医院死掉的那么多人了。】

【资本家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要是这都不解决，以后还怎么服众？】

【听说现在还在休庭状态，马下个月还要开庭，我是律师，可以联系我提供相关的帮助。】

这就是陈乐之前梦寐以求的热度与舆论，但付出的代价是八条人命，在此刻她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我们必须得尽快，现在舆论还是正面的，目前都在声讨颂华还有方天佑。”在陈乐不知所措的时候仲长空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们会引导舆论，现在其实已经有这个倾向了。”

陈乐这才反应过来，果然点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有人已经在拿性别问题说事，说之前孙跃禹那种言论其实根本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是网友口嗨罢了，都是女拳在瞎带节奏云云，那一层楼下面全都是偏题的撕逼，要是这种言论带起来，估计马就要和资本没什么关系了。

“我马去申请微博当事人账号。”陈乐迅速调整过来：“我先去引导一下舆论，接下来的，就麻烦你了。”

虽然去见刑警一般来说是陈乐这个律师要做的事情，但陈乐对于突发情况并没有掌握到全部的信息，而且她认为仲长空能做的比自己更好，她更需要以一个诚恳的态度去将事情完整的梳理一遍，并且要杜绝那种在其中带节奏的以及被牵着鼻子走的网民——网友很多时候对正义不感兴趣，他们只想要宣泄情绪，这件事可以宣泄情绪，但不能被带偏，他们需要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增加问题。

“没问题。”仲长空点了点头：“不过现在你还不能离开，毕竟孙跃禹的事情有提到我们两个人，所以我们得一起过去。”

在前往公安局的路陈乐详细地将昨天晚发生的事情全部都看了一遍，孙跃禹基本也已经写的很清楚了，从和陈乐分开之后他就开始搜寻那些人的下落以及耗资准备，在准备了三天之后，昨天晚正好是一场暴雨，让他的行动进行的很顺利。

【他们几个在屋里打麻将，我在门外拉掉了电闸，第一个出来的直接被我砍掉了脖子，他们一共五个人，不过那个人只是被拉过来的朋友，我就没有杀他。】

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陈乐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样的话能让更多人觉得孙跃禹是赏罚分明，但她不能看清孙跃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舆论好看还是真的手下留情，毕竟最后这段时间的孙跃禹情绪极其的不稳定，她也想让仲长空帮忙看看，但最近仲长空太忙了，好不容易有时间的时候，孙跃禹还不见了。

“这些人全都死光了吗？”翻了一会陈乐忍不住问：“没有重伤的？”

“没有，孙跃禹并不是杀完人就走了，他确保每个人的头都被彻底砍断才会离开。”仲长空说：“所有人头都被砍断了，只要动手就没有生还者。”

很快两人就到公安局了，等到的时候陈乐才发现不只有他们两个，还有其他的人也在这里等候，其中有两个人看起来是一对中年夫妻，这让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昨天晚孙跃禹是打的回来的，在回来的时候他使用了软件叫车，这位中年人就是司机，旁边的是他妻子。”仲长空小声地告诉陈乐：“还有旁边的是今天早孙跃禹吃早餐的那家老板，基本可以说把孙跃禹最后接触到的人都给找过来了。”

“就算在网写的再清楚，果然还是需要现场进行审核的。”陈乐点了点头，就看到旁边的司机不住地抽烟，旁边的妻子则是在小声地安慰着他。

“他看起来是个很好的人。”那个司机如此说：“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陈乐忍不住长长地叹息，在这个时候她又想到了方天佑，人们总喜欢单独的定义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但实际纯粹的好人和坏人都是不存在的，可怜又可恨，可恨又可怜，总是这样形形色色，充满着各种令人难以释怀的矛盾。

两人在警局里作了笔录，因为这件事的影响很大，并且还涉及到各种毒品以及走私的问题，在最后搞定的时候，刑警告诉陈乐，中央的人下午就到。

“这么说后续的事情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了？”陈乐皱起了眉头。

“一般情况下是这样，但你的情况比较特殊，而且孙跃禹最后也说了，希望这件案子从头到尾都是由你负责，所以等中央的人到了后，你可以破例加进去。”刑警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了鼓励的眼神：“放心，有不会的直接问他们就好。”

“真的吗？”陈乐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她就想到了孙跃禹最后对她说的话，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会做好的。”

【孙跃禹还真的自杀了，现在的状况估计陈乐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人工智能很是有些唏嘘：【只能说我现在还在第二世界，不然我的机器人三定律肯定会让我阻止你去做这样的事情。】

“第一定律：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个体，或者目睹人类个体将遭受危险而袖手不管。”仲长空用一种缓慢的语速说出了机器人第一定律，听到这样的话人工智能觉得更加不舒服起来：【还是快别说了，我的设定机制让我感觉不太舒服。】

“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个定律有些奇怪，‘目睹人类个体将遭受危险而袖手不管’这样的设定范围太大了，如果一群人在追杀一个杀人犯，这种算是未被了机器人的定律吗？”仲长空问。

【其实这个定律本来就很宽泛，再之后又有了各种补充，不过到目前为止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规矩，在我的程序设定里都是以宿主为主，宿主是必要保护的第一人类个体。】人工智能回答：【虽然主神大人也是需要保护的对象……不过他不需要保护，要是宿主出什么事回炉重造的肯定都是我们。】

“所以你只要以我为准就行了。”仲长空在纸签下字，在和刑警握手后就暂时离开了公安局：“我现在去见见那些愿意和我们合作的资本家，狗咬狗才是最让人愉快的。”

【要是陈乐知道你早就知道甚至是在故意引导孙跃禹去杀人以及自杀，估计会很崩溃吧。】人工智能被设定的状态就注定了它对人类一定会有“圣母心”的状态，这是它无法控制的：【知道这不归我管，但还是感觉不舒服。】

“如果想要引起改变，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仲长空随手将纸杯扔进了垃圾桶里：“其实也算是一种小小的实验，但目前来说，我所有的想法都被验证了，哪怕是那些资本家们，‘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在此刻他们也会亲手送另一个资本家绞刑架，就好像看不到背后的危险一样。”

【因为他们目光短浅，只会赚取短期的利益。】人工智能嘀咕：【收割眼前的利益，不在乎未来任何的可持续发展，这种事情可是一直在持续的。】

“杀鸡取卵，不过如此。”仲长空看起来有些遗憾：“不过这个世界能做的还是太少了，因为各种矛盾虽然激烈，但都隐藏在社会秩序之下，甚至是已经稳定之下的风波。我需要一个完全冲突的世界，那样才能更好的发挥我想做的事情。”

【其实我很久之前就想问了，如果这样的话，你在身为仲长家主的时候就能做这些事情。】人工智能问：【那个时候，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怎么想的？

仲长空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它的问题。

“去见一下陆华吧，她应该也收到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