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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若弗回头,惊讶道,

“世子?”

温孤齐淡淡道,

“会折花纸了吗?”

江若弗摇头。

温孤齐转过身,语气平淡,

“跟我来。”

江若弗忙跟了过去。

到了比较隐蔽的一处亭子里。

江若弗一下子就看到桌上熟悉的花纸图案,

“世子,这花纸该不会是陆小姐的吧?”

温孤齐淡淡道,

“嗯。”

江若弗尴尬地笑了一下。

温孤齐敲了一下他对面的位置,

“过来。”

江若弗乖乖过去。

温孤齐先折了一朵,演示给江若弗看,

“会了吗?”

江若弗坦诚地摇头,

“不会。”

温孤齐放慢了动作,再给她演示了一遍,淡淡道,

“这样呢,会了吗?”

江若弗依旧很坦诚地道,

“没有。”

她忐忑道,

“要不…世子再折一遍?”

“可以吗?”

温孤齐直接向着她的方向走过来,走到了她的身后,手从她身后穿过,握住了她的手。

冷冽清浅的芙蕖香气将她全然包裹,江若弗一时僵住不敢动。

他像是从背后搂住她的腰,几乎要碰到她,却其实并没有碰到她。

温孤齐的声音低沉,缭绕在她耳畔,

“看着。”

他折左边,会把右边的步骤留给她,让她照着来一遍。

他一点点控着她去折月季花,错了的地方,他握住她的手,矫正她的折法。

江若弗一动不敢动,呆呆站在那里,看着他骨节分明,修长洁白的手指在花红柳绿的花纸间流转。

温孤齐的脸靠得很近,她似乎能感觉他的体温一点点渗透过来。

明明清浅的芙蕖香气,却怎么也避不开地围绕在她鼻息间,冷冽而温热。

他低声道,

“听说你们女子在扑蝶会上,折得不好会惹人笑话。”

江若弗听着他的声音,

“嗯。”

温孤齐见她折月季折不好,便道,

“换一种吧,想折什么花?”

江若弗闻着那股清冽沁骨的芙蕖香气,下意识道,

“芙蕖。”

温孤齐闻言,轻笑一声。

那笑像是能燃在人心底似的,拥有让人怦然心动的力量。

江若弗觉得浑身都不自然,她往后退了一步,却撞在他身上。

他将她后退的动作止住,声音像咬在她耳畔一般亲昵而贴近,连气音都被听得清清楚楚,带着成年男子特有的磁性,低沉而清晰,

“别乱动,专心点。”

江若弗只能往前一些,尽力避开和温孤齐的肢体接触。

而温孤齐一点点教会她折。

温孤齐修长的两指一捻,把江若弗手心的花抽出来,随手扔到一旁,皱眉道,

“折得不好。”

气息流动在她脖颈耳畔,江若弗的耳根不由得蹭的一下子红起来。

不远处,一个人站在树后躲着,看向这个方向。

十里长亭,花开了遍野。

而一袭白衣,容貌极俊美出尘的男子正将青衣的女子揽在怀中。

气息交缠,小意温柔,亲昵而自然地在女子耳畔说着什么。

那女子的耳根一下子红了起来。

江若弗终于折出两朵像模像样的,虽然温孤齐还觉得不够满意,但也不得不承认,已经是过得去了。

江若弗才想起来,

“我离开时只有半个时辰便要开始扑蝶会了,只怕如今不剩多少时间了。”

温孤齐站在她身侧,修长白皙的手指指尖滑过花面,把玩着她方才折出的花。

“去吧。”

江若弗抬步要走,却看见温孤齐衣领处有一条短带子松了。

她下意识想起前日送衣裳的下人的嘱咐。

那下人特意嘱咐,那件系带不在腰腹而在领口,穿的时候得注意些系带。否则容易失礼。

江若弗上前几步,拉住了温孤齐领口的带子。

顺手解开要重新系。

但正当她要重新系的时候,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抬头看向温孤齐。

温孤齐那双深邃如一潭湖水的眸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江若弗只感觉伸出去的手都忍不住手心冒汗。

现如今她不在世子身体里。

她是江若弗。

不是温孤齐。

江若弗硬着头皮给他系起来,

“绣坊的人特意提醒过,这衣带容易疏漏失礼。”

手指略过他的喉结,两个人的距离不过寸厘之间。

面对面,气息交缠。

她抬眸,就看见温孤齐那双狭长的桃花眸微微眯起来,眸色流转地看着她,眸中情绪晦暗不明。

玉白俊美的面容在她面前无限放大。

总给人下一刻他就要倾身下来的错觉。

他看着她,低声道,

“嗯。”

江若弗拿起方才折的两朵花转身走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眼前。

而远处躲在树后的细作,拿着炭笔,认真地写下一行。

江家小姐给世子系衣带,两人贴身而立。

世子似吻其额。

江家小姐走后,世子久伫。

江若弗跑回去,见小玉在原地等着她,还追问道,

“小姐,您去哪了?”

“这扑蝶会就要开始了,您可别乱跑了。”

众人已经聚集起来,三三两两地在折纸。

江若弗从公用的纸篮子里拿了一张纸折起来。

薄薄的一张纸在她指尖,不知为何,却有些发烫。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方才的场景。

似乎那低笑声还响在耳畔,亲昵宠溺得发烫。

江茉引凑过来看她折,

“七妹折的是什么花?”

江若弗低声道,

“芙蕖。”

芙蕖两个字婉转在舌尖上,她忍不住心悸了一下。

江茉引只是笑,

“我以为你会折月遂呢。”

江若弗笑,

“刚刚学会折这两样,不知能不能折好。”

江舒云找到江若弗,欣喜道,

“原来你在这里。”

她看向她折的花,见她没用自己的花纸,有些失望,

“怎么没将我送给你的花纸带过来?”

恰逢江抱荷拿着自己的花纸盒子走过。

江舒云诧异地看着江抱荷手里的花纸盒子。

那不是她送给若弗的吗?

江若弗忙拉住了江舒云,待江抱荷走过去,江若弗低声道,

“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情急之下将你赠予我的花纸转赠给我四姐,当真是对不起。”

江舒云也不是小气的人,想着江若弗的情况与别的姐妹都不同,难免受人欺凌,说不定是受了欺凌才将这花纸转赠给自己的四姐。

若是自己眼前再责怪她,无疑是雪上加霜了。

江舒云温和地安慰道,

“没关系,不过是几张花纸而已,送给你的就是你的,你想赠给谁就赠给谁,我怎么可能因为这些小事而怪罪你?”

“我今日还带了许多花纸来。你与我一同折吧。”

江舒云拉着江若弗到了她的桌子旁边。

见江若弗折的花她没见过,江舒云道,

“这是什么花?”

江若弗将月遂递到她面前让她看,

“这是月遂。”

江舒云恍然大悟,

“只可惜这花我只在书上读到过,却没有真正见过,听说这花稀奇的很,只在满月的时候开花,因为数量少,少有人见过。”

“不过这花倒是个团团圆圆的好兆头。”

江若弗凝视着那朵花,

希望是个好兆头吧。

花纸大多折完了,有人三三两两地一起去林子里挂起来。

江舒云拉着江若弗,

“咱们走吧。”

江若弗拿起自己折的纸花。

江舒云挑了一棵看起来看得枝繁叶茂的桃花,还没有人往上挂过纸花。江舒云笑道,

“就这儿吧。”

漫山遍野的花和风吹拂,花瓣散着。

风微微吹起江若弗的头发,花瓣雨坠在人身上。

烟中列岫青无数,雨晴风暖烟淡,天气正醺酣,她一袭青衫立于桃华之下,愈发眉目如画,似画卷中人踏卷而出。

江若弗轻轻垫脚,将月遂挂在枝头上。

袖中的芙蕖却被她带落,她委身去捡。

将那芙蕖捧在手心里,她神差鬼使地将芙蕖也挂在了枝头上。

双手合十,闭上眼,

若是天公能听得她愿。

她愿早渡苦海,坦然以自己原本面目示人。

身边的风声似乎一下子平息下去,世上所有的声音都低下去,只留下她一个人心底默念的声音。

容信女妄念一次,

若是花神能听得她愿,

她愿青鸟有寄,来路可托。

信女不敢奢求太多,

只望有人能懂,她此生前一十五年不得已,

护她冗长卑微,

明她往后朝朝岁岁。

救她于山河失色,哀默不得发声。

纵使他贫贱,她愿拨钗沽酒,甘于长藿。

纵使他位卑,她相守相望,宁贫苦一生,十指相扣。

风略劲,吹起她的额发,她缓缓睁开眼睛。

花枝摇晃,芙蓉面相映,一袭青衣,如入魂梦中。

陈璟远远地看向这个方向。

一个身着青衣的窈窕轮廓印入眼眸,在花林之间。

他像看着梦境一般看着那个画面。

想象中,那个青衣纵马白玉簪的女子,那个在马车上只露出半边脸的女子,在这一刻鲜活生动地忽然浮现在了眼前。

他不由自主地往那边走。

江若弗许完愿,江舒云便拉着她去花神祠。

众人聚集,江若弗只是尽力做到不打眼。

江舒云拉着她,介绍给自己身边的贵女。

那贵女云鬓紫衣,容貌清丽出尘,只是眉目间带着淡淡的忧愁。

“若弗,这是曳灵,是顾家的女儿。”

“曳灵,这是我和你提过的若弗。”

顾曳灵先道,

“见过若弗妹妹。”

江若弗忙回礼,

“见过顾姐姐。”

顾曳灵此人,是奉常顾司礼的嫡次女,奉常九卿之首自不必说,而顾曳灵的嫡亲姐姐是皇后,地位尊贵不同寻常。

还有长兄顾云旗,被众人称长安第一公子,风姿卓绝,举世无双。

故而想要讨好顾曳灵的女子也不在少数。

况且江若弗也听说过,顾曳灵这长安第一美人的花名。

只是江若弗见顾曳灵,却觉得顾曳灵心事重重,说话也低着头,就像她一样。

她是因为不想出头,不想惹事,所以收敛锋芒。

可是顾曳灵是天之骄女,为何也这般做派要不让众人注意?

有下人端了一大盆新花枝来。

江若弗便听见陆丹若在那边挑剔道,

“这花枝也太短了些,怎么勾得住?”

下人忙解释道,

“若是折得太长,反倒是不好投掷呢。”

陆丹若还在那边嘟嘟囔囔些什么。

江若弗没有听完,江舒云便道,

“咱们排后面一些扔吧,也不和她们抢了。”

江若弗和顾曳灵都赞同。

扔花枝也是花朝节的旧俗。

花朝节赏春当日,未出嫁的少女们扔掷花枝,花枝落在了什么上面,未来夫婿就姓什么。

这也是花朝节中最惹人注目的环节。

江若弗握着自己手中的桃花枝,细细摩挲着那木枝的纹理。

垂眸看着那深浅红色交织的花盏。

带头扔的第一个人猛地把花枝扔出去,像是有目标似的,要扔在那秤上,奈何用力过猛,那花枝猛地扎进了花瓶里。

众人大笑,尤其是扔花枝的人的好友们。

“你还想着要嫁到姓陈的人家里去啊。”

旁边的人明知故问,故作惊讶地捂住嘴,

“呀,姓陈的人家?莫不是丞相公子?”

“可惜了,你扔中了花樽,估计往后你的夫君不是姓华就是姓花。”

“胡说,也有可能姓花樽的樽”

众人哄笑。

那扔花枝的姑娘面色涨红,推旁边的人,嗔怒道,

“胡说什么!”

“这世间就这一户姓陈的人家吗?难道就不能是别的姓陈的公子?”

旁边的好友也不吝惜拆穿她,大笑道,

“什么呀,人家陈公子去年生辰,你可是扎破了手指头,辛辛苦苦给人家绣了个鸳鸯戏水的香囊,巴巴地等在廊下塞给人家,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扔花枝的姑娘又气又恼,甩袖就走了。

其他几个姑娘一边笑她,却也追过去挽留了她。

一连几个姑娘,扔到的似乎都不怎么合心意。

而到了江茉引,更是花枝半路就横空掉下来,掉进了鱼池里。

江茉引悻悻地揉了揉鼻子,看向江兰潜,

“二姐,我这莫不是寓意着婚事泡了汤?”

江兰潜没有回应。

旁边闻言的姑娘却都和善地笑起来。

因着喜欢江茉引这般傻得纯真的性子,倒让江茉引着实结识了几位朋友。

到了江舒云,她握紧了花枝,不知道为什么,扔之前,她还紧张地看了一眼顾曳灵。

顾曳灵只是微微向她点点头,江舒云深呼吸一口。

将花枝扔了出去。

江舒云紧紧盯着那飞出去的花枝,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眼见着花枝飞向了放在最后面的鼓,便停住了。

江舒云自己都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花枝。

她的手都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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