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弗低声惊呼,
“世子!”
温孤齐却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站在来来回回的人流之中环顾四周,刻意压低了声音道,
“不要说话。”
温孤齐迅速从江若弗手里拿过锥帽戴在她头上,低声道,
“我们走。”
温孤齐几乎是把江若弗护在怀里,挡住人流,不让人流有接触到她的机会。
警惕地看着周遭一个个路过的人,薄唇紧抿。
江若弗能听得见自己和温孤齐咚咚的心跳。
温孤齐手上的刀伤还在往外渗血,他的眸光冰冷,锐利如鹰,风疾厉,吹荡是夜旖旎,只余心惊肉跳。
温孤齐的暗卫穿着便服护在他一周,江若弗能明显感觉到,有一群人在刻意地把她和温孤齐包拢围起来,江若弗紧张道,
“世子,有人在把我们围起来。”
温孤齐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握紧她的肩膀,声音冰冷,薄唇轻启
“别怕,他们不是刺客,是我的暗卫。”
周围的暗卫合拢环顾四周,无端给人一种紧迫感。
似乎踩着鼓点在走,每一步都胆战心惊。
江若弗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
她从前经历过的只有明争暗抢,从无动真刀真枪的时候。
温孤齐宽大的衣衫挡了她半身,那支清莲的柄被温孤齐握在手里,像是剑一样握着,他虽不言,但手上的青筋尽数暴起。
正此时,一支箭横空自灯丛中射来,暗卫迅速挡在温孤齐身前,箭噗嗤一声正中暗卫的手臂,刺破了衣衫,血迅速喷涌出来。
周围人惊惧不已,尖叫着四散躲开,
“天哪,有流贼!”
“快送他去医馆呐。”
“了望台快放信号,有流贼伤人啊!”
有孩子哇地一声哭出来,年轻的母亲忙把孩子抱紧,明明自己也害怕,却强作镇定,安慰道,
“孩子别怕,娘在呢。”
相携的男女有更加握紧手迅速携手一起逃跑的,却也有丢下对方自己先跑的,留下伴侣在后面无奈又气急地呼唤。
所有人都在四散开的同时,温孤齐周围的暗卫却齐齐拔出剑,齐齐将江若弗和温孤齐护在圈里,警惕着四周。
周围人见有人拔剑,更加慌乱,尖叫逃声不绝于耳。
不知道事实,未曾看见突然生变的众人见人流践踏四散,也跟风忙左右而奔。一时之间,周围百步以内人群离散奔乱。
画舫慢慢靠近堤岸,画舫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灯,而层层帘帐正在慢慢被众侍女撩开。
霎时,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手中握着剑直冲温孤齐,眼看那黑衣人的剑就要刺过来,众人都毫无防备。
江若弗却是第一个看见那黑衣人的,她迅速脱下锥帽正好挡住那剑尖。
却没想到,剑刺破竹编的锥帽,依旧破出来,温孤齐猛地抬手将锥帽方向一扳,那剑插在里面也随之被扳开了方向,他将那剑连着锥帽直接扔进江流里面。
锥帽带着剑在空中飞快地划过,扑通一声落入水中,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那锥帽和剑竟是炸起了一大片水花。
黑衣刺客手中已无利器。
暗卫们也反应过来,立即合圈以剑架在黑衣刺客肩上脖子上,他动弹不得。
可黑衣刺客反应极快,竟在被围前的瞬息间掐住了江若弗的脖子,那黑衣刺客力气极大,几乎要捏断江若弗的脖子,江若弗挣扎不开,拼命地想要掰开掐在脖子上的那只手。
黑衣刺客死死掐住江若弗的脖子,声音粗哑可怖,
“你们若是敢在这里杀我,我便立刻让她死在这里。”
“如果你们放我走,我也放过她。”
说着,那黑衣刺客生生捏着江若弗的脖子将江若弗提起来。
江若弗面色骤然苍白,不停地咳嗽,拼命地喘息,用自己的两只手去掰刺客的手,奈何力气悬殊,一点儿也掰不开。
她毫不怀疑此刻她就要身死于此。
温孤齐却仿佛没事人一般,淡淡道,
“她只是我的一个侍妾而已,你要弄死又如何,我寻你们已经很久了,你莫非以为我会为了一个侍妾而放走你们?”
黑衣刺客眉头一皱。江若弗似乎感觉到那捏着自己脖颈的手松了一点点,她有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温孤齐眉目淡然,冰冷的片片粼粼波光撒在他身上只令他看起来更加冷漠无情,薄唇启机锋,
“你便杀了她,与我何干。”
江若弗在濒死窒息的边缘看着温孤齐一副事不关己的冷峻模样,心猛地下沉。
刺客的眉头皱的更紧,狠戾地看了江若弗一眼,可是他手上的动作却莫名松了一些。
温孤齐趁着刺客放松警惕,抬手就把手上的莲花直直扔出来,直刺那刺客心脏,令江若弗惊诧的是,那莲花柄居然完完全全插入那刺客心脏,直直地穿插而过,刺客一口浓血吐出来。
江若弗被扔下来,摔倒在地。
而刺客也跪在地上,胸口鲜血喷涌。
此刻江若弗才看见,那刺穿黑衣刺客身体的莲花柄,在刺客身体里穿出来之后竟是一根极锋利的粗银针。
原来世子竟然在莲花里插进了一根这么粗的银针。
江若弗惊诧地捂住嘴。
还有这些暗卫。
世子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场恶战,所以提前准备了这一切吗?
江若弗跌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看着那刺穿黑衣刺客的银针,余惊未定。
不料那刺客竟然还有力气直起身子,拔出自己身体里那根钢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刺向温孤齐。
可刺客的身体竟然再度僵在了半途。
温孤齐定睛。
只见江若弗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入了刺客的腰间,阻止住了刺客的最后一搏,鲜血喷了她一身,淋漓如泉涌。
她低着头,夜色过浓看不清她的面色。
只有江若弗知道,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勇气。
她慢慢从刺客身体里拔出自己的那把匕首,一寸一寸,刺客身上又多了一个洞。
嗞出淋漓喷薄的血花。
忽然叫人想起,江若弗不是天生善类。
她随身带着匕首,不管她是温孤齐,还是江若弗。
世子为替她护哥哥,用了她的匕首杀过江抱荷的马。
今日亦是这把匕首,用来护全他。
温孤齐见江若弗拔刀,一时亦是震惊。
却骤然想起自己枕头下,香囊里,那些无端端出现的匕首。
是了,江若弗是随身带着匕首的。
江若弗一袭衣裙尽数被染成血色,血花蜿蜒盘旋在浅色的衣裙上,还在顺着幅边往下流着,玉白的半边脸被染上了污血,最光滑玉洁的那张巴掌小脸,往下流淌着血丝,明明害怕且无辜的那双眼睛,在血色映衬下却有了嗜血的杀意。
睁大的乌黑眼瞳慢慢收缩,温孤齐俯身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猛地抖了一下,匕首刀尖的血往下滴落,坠在地上绽开花来。
江若弗看着他,温孤齐从地上拾起被江若弗扔掉的刀鞘,单手将匕首合鞘,迅速盖住了那血,风将血腥味和他的广袖扬起来,
月华如水过渭川,花阴弄苔石,花灯垂人面,渭川只余孤月高高坠着,清冷遥远地撒一片清辉。
温孤齐将她揽入怀中,抚着她的头轻声道,
“没事了。”
涛生云灭,寒烟鸦外灭。
他抱着她,
江若弗手仍冰冷,却真切能感觉到那隔着衣衫传过来的体温。
温孤齐揽着她,轻拍后背。
暗卫刀剑手簇围着二人,刀剑杀乱只在片刻之间,目目环视,万里茫茫夜色中警惕着危机四伏。
江若弗手抖的厉害,听不清暗卫和温孤齐说些什么,只知道她亲眼看着暗卫皆站起来,推着他们往河畔的方向走去。
暗卫甚至于跳入水中,温孤齐将她抱起,越过堤岸,借水中暗卫的力,脚尖点起,直接落在了画舫之上。
画舫并未因为多了两个人而摇晃。
画舫里灯火通明,厢房之中人声脚步声齐响。
江若弗的脚碰到画舫船板,差点没站稳,要掉下去,温孤齐拉住她。
而岸上此刻竟有数箭齐发,齐齐向二人射来,刺破夜空。
温孤齐忙拉着江若弗跑进画舫之中。
屋子里恰好没有人,只有满桌放得略乱的胭脂盒子和首饰,一袭极华贵的曳地拖尾裙挂在架子上。
有人的脚步声在接近这边,温孤齐与江若弗对视一眼,仅仅是一眼,温孤齐拉着江若弗迅速躲在了那件宽大的华服之后。
他靠着架子,衣衫架子落下一大片阴翳,单手揽着江若弗,侧眸注意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打扮得花红柳绿的婆子捏着大红的帕子进门来,
“呦,姑娘,怎么又躲着了。”
胖婆子眯眯眼一侧,就看见了江若弗露出来的一寸衣角。
胖婆子一把拉住江若弗要把江若弗扯出来。江若弗和温孤齐双双眸子睁大对视。
而江若弗就这样被扯出半身来。
胖婆子看了她却没有半分惊讶,反而是絮絮叨叨道,
“哎呦,姑娘欸,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还躲什么呢。”
“你都躲我多少次了,这船可就要靠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