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婆子抬起拿着手帕的手微微挡住嘴,
“哎呀。”
江若弗才反应过来,此刻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胖婆子立刻揶揄地看了一眼温孤齐,
“这就是雍姑娘的那个哥哥?”
江若弗蓦然一呆,温孤齐抬起眸子来,正眼瞧了一眼婆子,而后视线缓缓移向了江若弗。
江若弗一时语塞,偏偏那婆子还用促狭的眼神在两人之间瞧来瞧去。
江若弗此刻想解释,却迫于她如今是温孤齐,无法解释。
江若弗只能硬着头皮道,
“大娘还请出去片刻。”
“稍后雍姑娘自会将衣裳首饰归还。”
江若弗送走胖婆子,自己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关上门自己也出去了。
胖婆子悄悄上下打量了江若弗一番,暗自不喜,这后生太俊俏了,女人都未必能生得这般好,这般相貌,女子不都扑上来掷果盈车,锦囊抛身?
胖婆子故作无意道,
“这位公子是雍姑娘的什么人?”
”可是雍姑娘的兄长?“
江若弗只觉得有些头疼,却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算…是吧。”
胖婆子的脸色有点不善,却依旧耐心问道,
“那到底是还是不是啊?要是传出去雍姑娘和一个外男共处一室,十里八乡谁还愿意娶她?到底是辱没了名声。”
胖婆子看来是真不认识陈王世子,也未曾从江若弗身上昂贵的衣裳玉佩看出其非富即贵的非凡身份。
江若弗忙道,
“是兄长,”
“还请大娘保密,今日之事不可外传。以保雍姑娘名誉。”
胖婆子挥着那红色的手帕,
“真是兄长?”
江若弗点头。
胖婆子擦了擦脖子上的汗,
“我们那儿有一个姑娘,生得模样也叫是清秀佳人,提亲的人也踏破了门槛,偏偏有一个心思深的后生,故意以兄妹相称,引得那姑娘真以为后生把她当作是妹妹看待,就真当后生是兄长,后来啊,两人像是真兄妹一样不拘礼节地共处一室,被别人看见了。”
“那可叫一个麻烦,这件事马上就传遍了十里八村,那姑娘的名声因此就坏了,那爹娘不得已只能将女儿嫁给这个兄长,那个兄长娶了她之后,姑娘发现他是财无志更无,白白耽误一个这么好的姑娘。”
“要我老婆子,后生,若是你不是雍姑娘的亲哥哥,就早早避嫌,如果是真心将雍姑娘当成自己义妹,就多少秉持些礼教距离,这才是对她好,免得最后义结金兰变成夫妻对拜,你不希望,雍姑娘也不希望,你是吧?”
胖婆子觑着江若弗的面色。
江若弗沉默了一瞬,胖婆子道,
“莫不是后生你没将雍姑娘真当成妹妹?还是和我刚才那故事一样,是心里喜欢雍姑娘却又不,刻意以兄妹假称接近雍姑娘?”
江若弗缓缓道,
“没樱“
世子不是那样的人。
她早该想到。
“雍姑娘对我来确实是妹妹。”
渭川的江风覆面,金色的花灯烛火倒映水中,江风徐来,掀起一片浩瀚涟漪,水波荡漾,像抛下了一把细碎的金子,璀璨落在人眼底,愈发显得形单影只,孤单寂寥。
胖婆子面上的八字纹皱起来,
“当真没有?“
江若弗过了片刻方道,
“当真没樱“
江风将她的声音吹得有些散,无所依托地飘在风里。
男子的侧影落寞,轮廓被夜色所侵,一半隐没在夜里,一半在烛光里。
吱呀一声门开了,温孤齐拿着衣裳首饰出来,他已然是换回了江若弗之前穿着的衣衫,
“因刺客扰乱仪仗,一时惊慌,外衣落在岸上未曾拾回,外衣造价几何尽可让钟坊主言明,必定及时送来。”
胖婆子接过托盘,嗔怪道,
“那哪能怪你,方才岸上的刺客也把我吓得够呛,更别你一个姑娘,那还来得及管这些身外的东西?”
“钟坊主也一定不会与你计较这一件衣裳的钱,毕竟人家钟坊主家大业大的,哪能连件衣衫钱都斤斤计较呢?”
温孤齐淡淡道,
“随后我会遣人再问钟坊主,有劳将这些衣裳首饰送回。”
胖婆子忙抵住那就要关上的门,
“雍姑娘,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吓着了吧?”
温孤齐就要把门关上,被婆子这么一抵着,也不好直接将门关上,
”没有,只是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这些东西就有劳送回去了。”
胖婆子看了一眼江若弗,又看了一眼温孤齐,
“雍姑娘,要不老婆子陪你话吧,刚才没有上岸之前同你聊得挺尽心,咱的话还没完呢。现在也可再聊聊。”
江若弗忙阻止道,
“大娘,今日雍姑娘也是累了,这些衣衫首饰就有劳您送回去,这里有我照顾,一切都好。”
胖婆子却挥了挥手中红色的帕子,
“虽然是兄长,但你俩可长的一点都不像,后生别怪我老婆子多嘴,你二人顶多也就是个义结金兰,就算是再亲密也不是亲兄妹,亲兄妹尚且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俩到底是要避避嫌的。都待在一个屋子里确实是不方便,还是让我老婆子陪陪姑娘吧,姑娘儿胆,容易被吓着。”
“就刚刚那一遭,指定吓的够呛,你个大男人懂什么?更何况我给姑娘的都是些女儿家的私房话,那是你能听的?”
“刚才没上岸之前,我俩聊的正是在兴头上,意犹未尽得很,此刻正好再聊下去。”
江若弗还想阻止,温孤齐却站在门口让开了大半个身子的距离,将门推开,淡淡的扫了江若弗一眼,
“既然如此,就进来吧。”
胖婆子忙进屋,江若弗也想跟着进去,却被温孤齐一个反手关门,挡在了门外。
徒有江上的微风吹得她衣衫凌乱。
胖婆子进了屋里,还没坐下就唉声道,
“雍姑娘,老实你是不是心里有你这位哥哥。”
温孤齐坐下来,手抵着额头,微微斜了下眉,
“这怎么?”
胖婆子道,
“方才下船之前,咱俩的你都还记得吧?”
温孤齐的指尖微撩眉尾,故意道,
“方才太过嘈杂疲倦,此刻已经忘了大半了。”
他有意要引婆子自己把方才和江若弗过的话出来。
胖婆子忙不跌的提醒道,
“你有一个男子是把你当成妹妹的。”
“就是这个后生吧?”
温孤齐微微点头,声音清冷,情绪平稳得如同一条直线,
“是。”
烛影摇曳,随着船在江面上的摆动而摆动,给温孤齐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芒,眉目平静,眼神微向下看,看着指尖摩挲的那只烟青色茶杯。
今夜刚刚到岸边的时候,他确实和江若弗这么过。
若弗身边没有其他亲近到这种地步的男人,而过将她当成自己妹妹的大抵也只有他了。
胖婆子叹了一口气,
“这个后生心思沉得很,我老婆子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是真将你当成妹妹还是心里有你。”
温孤齐的眼皮微微垂下,不自觉地跳了两跳,
“她什么?”
胖婆子素来是个古道热肠的,在村里就爱撮合这些年轻男女,自己个儿当媒婆,见温孤齐都开口问了,自然是毫不遮掩,
“那个后生确实将你当做妹妹。”
“我还拿我们村里的一对义兄妹给他举例子,谁知道那后生也是听着面不改色,无动于衷,不知道到底听进去了没有,还是根本心里就毫无波澜。”
“你这个哥哥,当真是心思深沉的很。”
“但就听你的这些个举止,老婆子总觉得他是对你有意思。”
温孤齐眸子垂下,把玩着那一只茶杯,
“什么举止?”
胖婆子道,
“他不给周围人解释他把你当成妹妹,任由周围人误会,也不正式的给你拜个兄妹,走个明面过场。没有亲缘的男男女女之间,最忌讳的就是兄妹二字,先不自古以来亲上加亲的表兄妹有多少,就是订了婚之后,纵使没关系的,这女方也叫男方一声哥哥,男方也叫女方一声妹妹。”
“你俩这不是正经兄妹却是兄妹,多半是有点那意思吧?”
胖婆子试探道,
“一句实话,是不是你心里也有你那哥哥?”
温孤齐没抬眸,但是把玩杯子的动作却停住了。
风没有关密的窗子中吹进来,撩起他半散的头发。
眼前恍然是云月和坊那幽静的窗外夜景,还有吹得人心都慌乱的长风。
那股温和清婉的兰花香好似又一点一滴从回忆之中跳脱出来。
他看见她背对着窗子,衣衫飞扬,的一双手,指尖冰凉地捧起他的脸,她水眸清冷,发丝在夜风中飞舞。
那一晚朦胧而又缠绵的夜色在温孤齐的眼底纷至沓来。
她柔弱得让人无比怜惜,可是亦是顽强坚韧,那双细长的美眸就带着泪意看他,朱唇微吐,如含朱丹,诱人沦陷,
“世子,你相不相信,若有一你要我,他也会把我像朝贺的贡品一样献给你?”
她那双冰冷而柔软的手抚过他的面颊。
她的眼泪直落在了他的脸颊上,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她却强撑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