啰嗦个不停的陈孟起半天都没吭声,似乎也为顾小山的死讯而震惊。此时突然开口:“你发什么疯?”
路平道:“金花姥姥与顾小山救我一次,若不出手,我无法安心。”
林中呼地挂起一阵狂风,数不清的暗黄落叶以金花姥姥为中心,旋转着飞舞着向众人扑去,柳乘风身上涌起剑意,吹散了扑面而来落叶,忽地心有所感,伸手从空中摘下一片,只见那叶子碰到手掌,如雪花消融瞬间不见。
他微微变了脸色:“是幻剑宗!”
路平出手便是烟云十三剑的幻剑之法,原是指望骗住众人,带走金花姥姥的。不料伸手去一抓,对方的手臂忽地一沉,这一拉不光没能把人带走,反倒是自己被对方留在了此地。
心中暗叫坑爹,抬眼去看,金花姥姥目光湛湛盯住自己:“咦?居然是你?”
空中飞散的落叶消散,林中重归平静,柳乘风上前一步,朗声道:“久闻幻剑五子大名,今日得见青冥剑尊面,幸何如之。”
火把照耀下,大概是瞧不真切,他又不认识路平,将他当成了别人。只听陈孟起在耳边喊道:“你这是疯了!找死……你这幻剑术从哪儿学来的?他将你当成了幻剑宗的青冥剑金银台,你不要反驳,不要出手,先默认了身份,他们未必敢强行留你。”
柳乘风又道:“幻影剑言宗主素来是我最敬重的武林前辈,门下幻剑五子又都是人中之龙。世皆称青冥剑阁下急公好义、慷慨无私,行事向来公道平允,便请阁下评个理。”
他道:“金花姥姥途径青州,犬子好心好意前去迎接,也不知是什么地方有了得罪,被此人下了毒手。柳某素来敬重十方山和浮生剑顾前辈,便邀请此人到铸剑峰做客,原想问清缘由,倘若真是犬子犯了大错,冤家宜解不宜结,那也只能怪柳某教子无方,就此罢休。不想此人到了铸剑峰后,忽然发疯,丧心病狂,打死打伤我铁剑门四十多位门人。”
幻剑宗与阵剑军有隙,故而柳乘风绝口不提胡不器之名,又道:“在场的褚、戴两位师弟也为其所伤,一验便知柳某所言无虚。”
金花姥姥骂道:“一派胡言,无耻之尤!”
柳乘风喝道:“此獠穷凶极恶,这几日里阴谋狡诈,诡计百出,又有二十来位同道命丧其手。阁下若真铁了心要保她,柳某不才,愿请赐教。”
一声清响,恰似虎啸龙吟,柳乘风长剑出鞘,左手将火把插在了地上。
好听便是好剑,铁剑门长于铸剑,门主手中所执自非凡品。剑名玄机,其体乌黑,上有暗红色纹路。
陈孟起道:“剑中藏有机关,一头可射银针暗器,一头放毒烟害人。此人武功高强,又阴险卑鄙,你不是他对手,还是快快走人。”
路平静气凝神,不为所动,只听陈孟起又道:“金花姥姥不思逃跑,反而将你强行留住,不知有什么阴谋诡计,总归没安好心,你这是两头不讨好……”
路平上前一步,含糊道:“如此便领教柳门主高招。”陈孟起的话一时噎了回去。
路平其实心中并无半点把握。进入这个世界以来,他先是被石梁老人白万里杀,又被胡仲追杀,接着被金花姥姥杀,又在东宝山上死了十几次。斗剑对敌,实无半点经验,仅有的搏命的经历,还是当初硬接胡仲那三刀,也没多少参考的价值。
然而此时脚下却似钉住,不做过一场,不能舒怀。
柳乘风嘿嘿一笑,锁定路平气息,执剑前冲。他是极剑派的高手,面对幻剑弟子自然以近身为首要。
但见天地间青光浮现,脚边的杂草一株株疯狂生长,片刻便没过了头顶。
无数的长叶扭曲着去缠柳乘风手脚,枝茎化作利刃去刺其躯体,花朵大如面盆张口去噬其头颅。
烟云十三剑,得幻象之法,然而毕竟不是真正的幻剑宗绝学,此时在路平手中用出的,也不过才10级,虽有以假乱真之景,却实无伤人杀敌之能。柳乘风不知此节,只道幻剑宗功法假中有真真中有假,青冥剑金银台又声名在外,自然不敢大意。面对袭来之虚像,一一以利剑破除。
草碎花零,柳乘风人剑合一化作乌光冲来。路平手中所执仍是陈孟起从宋广义手中坑来的短刀,此时以刀为剑,白光乍现,向着来人连刺三下。石梁峰三叠剑术颇有妙用,看似三剑,然则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又似只有一剑。作一剑观,不分彼此,亦无先后;作三剑观,却又缓急有序、轻重有别,三剑相辅相成,后招无穷无尽。威力比之寻常多出了岂止三倍。
柳乘风哪里料得,面前这位“正宗”的幻剑弟子,会忽然使出气剑派的绝学来,他举剑一格,但觉手中一股大力冲来,玄机剑屈而复直吟啸不止,不由身形一滞。
却见身前的剑气被挡下,似散未散似凝非凝,只是瞬间猛地白光一闪,柳乘风下意识眯了眼,接着比之先前更为汹涌澎湃的力量从剑身传到了手上,一时间他手中竟拿捏不定,玄机剑脱手往后一撞,正撞在胸口。
柳乘风心道不妙,顾不得去重握玄机剑,身形一闪已在五步之外。铁剑门的轻功步法神机变果然颇为不俗,此时立功,一道剑气由上而下,斩在他先前所立之处,将地面斩出一道深壑,正是三叠剑的最后一叠剑浪,比之前两叠更为雄厚霸道。倘若先前柳乘风稍有犹豫,此时非得重伤不可。
路平翻身而上,使出石梁快剑贴身强攻,柳乘风手中无剑,只能左躲右闪,仗着神机变精妙步法不断地后退。
路平一时没料到:他与柳乘风的交手,其实是打了其一个措手不及,并非真比对方强。铁剑门既是极剑门派,门中快剑之术自然不缺,柳乘风于此道钻研了几十年,岂是泛泛。
此时遇上路平的石梁快剑,最初虽然狼狈,慢慢便有了心得,路平猛攻半天,一刀快过一刀,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摸到,柳乘风愈发地游刃有余起来,只恨手中无剑,否则必然开始反击。
意在剑先的状态下,虽未能直接听到柳乘风的心声,却也将此时的情形一览无遗,路平知道自己是经验不足犯了错误,当即节奏稍缓,左手轻弹,蓦地不远处数朵野花忽然长大,花瓣卷起,花蕊中露出尖齿,纷纷跳起来张口向柳乘风咬去。
柳乘风吃了一惊,慌忙躲避。
陈孟起终于逮着机会,大喝了一声,只见寒气乍现,柳乘风的腿脚衣裤上泛起了浅浅一层白霜,这一招他先前对金花姥姥用过,此时故技重施,极为诡异突然。
柳乘风身形一滞,血花溅起,路平举刀疾刺,瞬间在对手胸口连刺三刀。虽只是皮肉伤,并未透骨,但极剑派高手素来防御力惊人,没那么容易便重创。能伤到这位武功高强的铁剑门掌门人、九帮十八派的魁首,已足够自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