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云夫人道:“你一月内便将百川凋枯大法练到三层,我自诩天资高绝,却比你还要晚了两个月才做到。若是早些遇到你这丫头,四大宗师不敢想,但像什么出云剑何冲、春水剑江银瓶之流,恐怕早不是你对手了。”
小蛮娇声道:“气剑派这些年本就不成器,要比也得跟心剑三子比,那才够威风。”
五云夫人不禁笑了起来:“夸你一句,你就要上天了。洗心观厉害得很,以后见到离他们远点。”
说话间,已绕过了青州城,向西拐,到了一处林子前。林子颇深,柳枝松干中透出了青瓦红墙,一座大庄园前通官道,后靠溪岗,落在此处。
原来已到顾家祖宅梅庄。
平日里庄客往来不绝,骡马成群结队的庄园,此时却已空无一人。小蛮开了大门,引着五云夫人向里走去。但见厅堂错落,轩馆有致,亭廊九曲。虽称梅庄,却仅有少少几棵梅花树,稀稀落落立着,时值盛夏,梅花自然早已谢了,只见叶丰枝茂,一周遭绿荫似染,四下里画檐如飞。
路平依旧被五云夫人提在手中,此时扭头四顾,见得此景目不暇接,不由又起艳羡之情:顾小山这厮奶奶是大名鼎鼎的浮生剑顾轻萍,爷爷更厉害,是阵剑老祖王桐,又有万贯家财,若是真就这么死了,那可太冤枉。
听得多了,此时便也反应过来:为何金花姥姥和顾小山二人要辛苦潜伏到石梁峰试图窃取千劫剑气?
顾轻萍凭着百花剑术在江湖上闯下偌大的威名,然而一朝身死万事皆空,十方山再出不了第二个顾轻萍。
梅庄的庄客中有人疑心顾轻萍欺世盗名,其他地方这样的人还能少么?甚至于十方山上只怕也有这样的传言,当代掌门人顾东园闭关十年研究剑法的奥秘,这是连顾轻萍的女儿都不信有明水决这门功夫了。
百花剑派无一人练过所谓的明水决,单单是百花剑术又实在不堪大用。
忠心耿耿的老丫鬟金花姥姥放言“刀山火海、天涯海角,也要寻回明水决”,其实只想为主人正名,不管是真明水决也好,千劫剑气也好,或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法也罢,只要能与百花剑术配合使用,令其威力倍增,便足以压下流言蜚语。
当日金花姥姥与顾小山谈及此事,未曾明说,实是端着架子,羞于启齿。
小蛮领着五云夫人在庄中转了一大圈,依旧没碰着半个人影,有些焦急起来,道:“夫人,庄中瞧着并未有过打斗,物事摆放一如既往,也未见到收拾打点行礼的痕迹,但不光人走光了,连牲畜也都不见了。”
顺着步道进了后园,忽地听见有人大喊:“小姐,快走!”
三人吃了一惊,转头望去,声音依稀是从一座假山下方传出。路平的鼻中似乎嗅到了硝石硫磺的味道,正自疑惑,五云夫人已经面色大变,骂了一声“混账”,伸手去抓了小蛮的衣领,翻身后跳。
犹觉嫌慢,已顾不得另一只手上的路平,将他随手抛在了地上。
接着是轰隆一声巨响。
路平眼前先是白光闪动,又转为一片火红,随即火红中透出黑的光晕,又彻底变成一团漆黑。
他的身躯似被撕碎,只剩了灵魂飘飘然浮着,一时间没有光亮,没有声音,没有气味,没有触觉,世界空留一片虚无。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耳中终于传来“叮”地一声,视觉首先恢复,眼前仍是一片火红,接着“叮”又一声,尘土四散,火光冲天,路平躺在一个大坑坑底,满血复活,连衣服都只是略微破损而已。
但见硝烟滚滚,梅庄内树摧屋倒,已化作一片废墟。
之前在东宝山,陈孟起便出了馊主意,要埋下炸药,等胡不器到来点爆,轰隆一声送他归天。这计划倘若通过并执行,路平也难免要感受一下被炸死的滋味,只是当时被心中有鬼的樊小蛮否决。
没想到路平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最终在这梅庄还是难逃被炸死一次的命运。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何被炸死会消耗他两个劫点。
他觉得自己将来可以写一篇回忆录,名字就叫做“我的一千种死法”。
五云夫人拉了小蛮快速向庄外冲去,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火药埋的量够足,单听轰地一下,气浪翻滚,压云盖日地卷了过来。没有丝毫犹豫,她只来得及将内气吐出,化作一个绿油油的气盾护住小蛮,接着背后一痛,恰似被重锤撞击,身形猛然前冲,搂着小蛮一起远远地飞了出去。
二人摔到地上,小蛮翻身便起,五云夫人一时间却爬不起来,摇摇晃晃地坐在地上,忍不住吐出一口浊血。
小蛮慌道:“夫人,你怎样了?”
五云夫人摇头不语,只顾调息。便在此时,耳中传来一阵极为惊怖的叫声,这叫声来的极快,刚响起时还在数里之外,转眼间便已到跟前。小蛮眼前一花,但见一个蓬头垢面、白发苍苍的老者已经站到了梅庄倒塌的大门之外,他手中抓了一个身材矮小、瘦骨伶仃,长着一头花白头发的老太——正是金花姥姥。
金花姥姥睁圆了眼睛盯着已成废墟的梅庄,颇有茫然之色,显然还活着,却已失了行动能力。那老者一边叫着,一边随手将她丢在了脚边,接着往地上一坐,蹬腿揪胡子,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哭好生凄惨,根本不见有止住的迹象,仿佛不须换气。老者的鼻涕喷出来粘了胡子,又被他满手抓住抹到了脸上;他晃悠着脑袋,泪水流下来甩得到处都是,身侧星星点点好似下了一场小雨。
只听他边哭边叫道:“是谁?是谁把我家拆了?是谁把我和小萍的家拆了?”
路平缓了口气,又去查看系统,先前与铁剑门八剑客的战斗中损失了12劫点,得了8级的玄铁剑法和6级的内功千锤百炼篇。这次又少了2劫点,因是被火药炸死,一无所得。
劫点还剩880点,除了转入豁免名单中去的10级九星步外,其他技能全都洗白,剩了91个可用技能点。
系统洗点,到底算不算是散功,此时一试便知。路平先将30个技能点加到千劫剑气上,只见系统界面闪了一闪,定下来时“千劫剑气”四字已经换成了“千劫剑气(一转),20级”,多了个括号,显然试验成功。
路平大喜,细细感受,只觉体内的千劫剑气果然又生出了些变化。在与铁剑门的一战中,原本中正平和的真气忽然间变的汹涌澎湃、锐利无比,是从中庸走向了阳刚的路线,虽然威力大增,但却也失去了生生不息、用之不竭的能力。
此时一转后的千劫剑气,锋锐更盛,刚猛至极,但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的感觉又回来了。
这次试验成功,意味着路平只需消耗1个劫点与10个技能点,便可将千劫剑气更进一步,这交易不光做得,简直大赚特赚。
正自得意,忽听陈孟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卧槽,你这都没事?”
不仅没事,断腿也好了,此中秘密,说了他也不懂,况且也说不得。路平神清气爽,决定不予理睬,让他自个儿去瞎猜乱琢磨好了。
加点完毕,只觉志得意满,天下无处不可待、无人不可见、无事不可管,路平于是跳出大坑,向着庄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