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雪裹着窗帘站在窗前目送苏颂走远,想起来他净白的皮肤,白衣傻书生的样子就浮在眼前。致纯和致欲交织,电影里都说白面书生和九霄美狐本该就是一对。他可真傻,才碰一下,就一副固执又清心寡欲的模样,怪不得戏文里都说读书人是方脑袋,她若是上学,现在必然也渊博得很,萧雪边想边暗暗笑出声。
“还没养成随手关门的习惯吗?不适应独居女性的身份?”杜一茗一边关门一边问她。
“栽在我手里的男人还少吗?”萧雪有些自鸣得意,婀娜地朝他走去,把身子摇成春风中的柳叶。
“说说吧,我交代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我顶着这张丑脸,拿着她的证件,把验伤报告都领出来了,按照你说得是我们小两口吵架才闹了一场。他们居然还教训我,让我不要浪费公共资源,还说什么下次.....”
“好了,然后呢?”杜一茗忍不住开口打断她的滔滔不绝。
“我就去学校请了假,又按你交代的去找那个叫苏颂的人,把他踹了,不过他这个人真傻,还一直为我开脱呢!”
杜一茗来回扫视眼前这张脸,继而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耳朵,变了脸色:“我不是告诉你不要把耳朵露出来吗?”
“为什么啊?我不喜欢头发在脸上扫来扫去的感觉。”
“你知不知道你脸上的破绽就在耳朵,海关就是凭借耳朵来判断海外整容人的身份,他们怀疑你了吗?”
“麻烦死了,早说过这样的活我不接,有什么好演的,你若是怕他们怀疑我,我索性就直接杀光他们好了。”
“你不要整日里喊打喊杀,你知不知道让你光明正大活着有多难,我劝你现在最好韬光养晦。”
萧雪知道他说话从来都是对的,就算有时候违抗那个人的命令,也要偷偷听他的,十几年来一向都是如此的。便不再与他顶撞,一步步,走得莲步生花直到落座,“姐姐我闲着无聊,逗个人玩总行吧!”
杜一茗不必开口问,就马上心领神会,她最近才见过几个男人,计上心头故意激她:“就你?少把风尘当风情了,你那点本事也就能当个炮引子吧?”
“我才不信呢,天底下石头一样的人也就你一个了吧。”萧雪负气道。
一整个有趣又疯狂的计划跃进他的脑海里。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杀人,不用刀。”杜一茗说得莫名奇妙。
萧雪不解其中意,暗暗嘟囔一句,“拳头倒也是能打死人,那不是累嘛。”
“你就不想试试有人为你心甘情愿赴死的滋味?你只要得到他的心就可以。”杜一茗继续引诱。
是啊,女妖精只有吃了人心才会重回美貌,青春常驻。萧雪欣喜地想着,玉手不由自主地拂上面孔。
“尤物维何?媚态是也。”杜一茗喃喃念着李渔的诗,萧雪难得虚心求教:“说句能听得懂的呗。”
杜一茗也难得耐心地教:“爱是漫不经心地真情流露,美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歌女,也是含苞待放的娇花。”
看着萧雪一脸迷惘,他无可奈何地咬咬牙,压着心底的不耐烦,“你不要动手动脚,要着重用神态表现情绪。当然眼睛是重中之中,把你的情放在眉梢,放在眼尾。”顿一顿又不放心地继续补充,“具体操作起来就是,含情脉脉微笑着地偷看他,等他发觉回看你时,再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
“可我不喜欢笑!”萧雪不悦地插嘴。
“那么多年,你没有一点长进。”杜一茗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叹息,猪队友的加持下他伟大的计划怕是要流产。
戚萋一脸倦容走进了浴室,也终于洗上了真的很想洗的热水澡。
蒸汽缱绻氤氲,裹挟着香薰蜡烛的熏熏的果香气,很快就遍浴室弥漫。浓雾如梦如幻,让戚萋昏昏欲睡,整个大脑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人为什么不是蝉?也不是蛇?褪掉一层皮,留在原地,灵魂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走向明天。
戚萋随便套上件衣物,拖着疲惫的身体,刚挨到床边,就一头栽倒沉沉睡去了。
沿着两排黄白色菊花和马蹄莲扎成的花圈向前,看见不时有人挂着挽联。
进门就看到的一双红色绣花小鞋的鞋底,定睛看着供桌上,黄铜烛台插着白色的长明烛,脚下是常燃的火盆。
不知从哪卷来一阵凉气,戚萋抱着臂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突然变魔术样涌进来很多披麻戴孝的家属,吊唁的宾客都低着头,一副悲痛的样子。
戚萋心想,谁死了?
下一秒就大惊失色,她的目光一一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哭晕在地的母亲,搀着母亲含着泪的父亲,椅上低头垂泪的姥爷,眼肿如核桃互相搀扶的小姨和大姑,手腕上扎着黑布的叶汀,下一张脸就是苏颂。
戚萋魂不守舍地看向灵床,煞白的面孔,血红的嘴唇,也难掩她的模样,刹那间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炸开了。
崎岖的山路,震天的唢呐,漫天的黄纸,父亲扶着灵柩,苏颂执着白幡,率一路人徐徐前行。
风卷着纸灰冲上天,连灰烬也不留。
棺材正面上书“安乐宫”,使用贴金技法描画的两只展翅的仙鹤,栩栩如生。头顶是五只蝙蝠团成的寿字,取头顶五福之意,足底踩着莲花。
可去你的吧,盼着谁早登极乐呢。戚萋骂骂咧咧,才想起来要闹。
看着父亲手持铁锤和钢钉,不好,他要钉棺!戚萋伸手去拦,眼睁睁看着她的手从父亲身体的另一端穿出,这才反应过来她现在是个游魂野鬼了。
再回神戚萋已然被钉到了棺材里,被众人抬至圹穴,任凭着她大喊大叫,也无人理睬。
仰面朝天接着看到了杜一茗狞笑的脸,冷冷的声音回荡在耳间“太阳出东落西方,亡人一去不回乡”,接着就是一只握着黄土的手挡住了自己的视线,戚萋看着他手一点点张开,屏息大喊“不...”
戚萋猛然睁开眼,惊醒后大汗淋漓,活像一个烧化了的蜡人。
再不敢睡了,信手披上毛毯,踱步来到阳台。
看着隔壁露台熟悉的黑影,戚萋心想,果然夜才是他的主场,夜里他就像一颗孤星那样熠熠生辉,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