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面引路人第九章

阴暗的云层正在汇聚。

似乎感受到三沙村这里不同寻常的变化，黑如锅底的云将这一方土地都遮蔽得严实。

风，更大了。

曲柏也注意到了方淳的目光，他问：“小方，你觉得那个院子很可疑？”

方淳微微点头，那个院子里此时似乎有着什么特别的东西，让他有异样的感受。

这感觉非常强烈，但是和周围阴霾环境相比，方淳却感觉到了一种‘舒适’。

“莫非是和‘暗面’有所关联的？”

方淳想不出其他解释。

曲柏见方淳点头，他也哈哈笑道：“没错，我也有这样的感受。我就奇怪了，为什么那些寻死的人，都要挑选这个院子，里边肯定有着古怪，让我瞧瞧。”

“曲哥，谨慎一点。”

“小方，你就放心吧，我就是瞧一瞧。”曲柏大咧咧看似毫无顾忌，但是他将自己身上披覆上一层新的甲壳，由一片片乌黑亮鳞交织，似乎比之前那螃蟹壳更加坚固。

方淳无奈，看向胡薰说道：“麻烦胡小姐向其他人发出信号。”

“不用等曲大哥看个究竟了吗？”胡薰虽然询问，但是同时也撅嘴发出无声呼啸，她的声音顺着风儿扩散，转瞬间便能够覆盖整个村庄。

冷风更速，由旋风化作狂风，地面还有泥墙上的沙尘被卷起，碰撞在周围发出碎碎响声。

方淳看着曲柏放慢脚步，走到院子门口。

“咦，有人？你谁啊？”

“啊啊啊啊啊……”

曲柏一声惨呼，整个人往后飞跌。

一直戒备着的方淳伸手将曲柏撑住。

两人被一股巨大力道冲击，差点成为滚地葫芦。

“曲哥，你没事吧？”方淳将曲柏扶好，见他面色苍白，似乎受了惊吓。

也幸好是曲柏前去探路，此刻在他心口位置，有着一个深深凹坑，正缓慢恢复。

“里边有个古怪的老头，我呸，吓老子一跳。那模样实在、实在太踏马丑陋了。”

曲柏瞪着院子的大门，不想再近一步。

咯吱，咯吱。

方淳睁大眼睛，看到一只干枯如木的手臂从门后伸出，将一半木门缓缓关闭，门轴传来刺耳响声。

那只手臂贴着门板又消失不见。

“什么老头？曲哥你看到什么了？”胡薰好奇地询问。

“那是一个瘦到只剩下骨头的老头，身上套着一身褐色袍子，坐在院子里不知道做什么。他不动，我还以为是副标本呢。”

“难道这个老头就是我们要找的幕后黑手？”

人的恐惧，来源于未知，当敌人没有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无论怎么样的联想都不为过，但是，当目标出现了，哪怕是怪物，也不至于让人太过畏惧。

胡薰微微张开嘴，对准院子发出一阵阵音浪。

音浪层叠，像是无形手掌一样向里边传递。

胡薰曾经试过，这一手‘粉碎’的能力，足以将水泥块彻底崩碎。

嗡嗡嗡……

音浪触碰到院子泥墙上空时，忽然出现了密集的波纹。

随后，频率尖锐到刺耳的声音返回，让三人头痛欲裂。

“此地，是为四方禁区，擅闯者，死。”

干枯，沙哑，如磨砂一般的苍老声音从院子后边传递出来，清清楚楚进入三人耳朵。

四方？这是啥玩意？

方淳表示从未听闻过，但是看对方露的这一手，确实相当高明。

不但阻截了胡薰的音波，还借势反击。

“喂，你们发出信号，是找到了敌人位置吗？！”

罗武，朱来时，跟着气喘吁吁的罗金从远处赶来。

“找是找到了，可是对方据守一座院子，我们很难进去。对方手段很强，大家要多加小心。”

方淳见他们三人衣着整齐，似乎没有受到任何攻击。

“你们探过对方的底细了？”

“瞧见没有？下手又快又狠。”曲柏指着自己心口，犹有余悸。

“哼哼，知道位置了还怕什么，你们保护好我，我去摆阵！”罗金喘好气，总算找到了自己发挥的地方。

“罗胖子，你手脚快一点。我暂时护着你。”罗武将手里小狗一点，丢了出去。

小狗发出呜咽的声音，然后四分五裂。

一块块碎块在挣扎，然后在此基础上，又长出十来头一模一样的狗。

“把院子给我围起来！”罗武令下，狗狗开始身躯庞大，一头头都和猛虎一般，一片犬吠声里，一头头凶猛的狗将院子层层围住。

“给我三分钟。”罗金开始在院子的各个方向按下一张张符纸。

方淳盯着罗金动作，做着准备，他对罗金的阵法手段可没多少信任。

“桀桀桀桀……”

“是‘天师引雷阵’，你们是天师的弟子？”

“哈哈，里边的，居然知道我天师威名，还不速速给我罗某人投降？！”罗金哈哈大笑道。

“狗屁，不过是取巧。小儿，和你们天师的旧账，也正好一并在此了结了！”

苍老的声音忽然尖锐。

“不好。”

方淳冲了过去，虽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他能够感受到院子里面的异样力量陡然提升。

“唉哟我的妈啊！”

罗金看到一片黑暗当头落下，吓得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迎面一阵浓烈的狂风。

怦然巨响。

罗金颤巍巍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被碾成泥。

眼前，方淳将一条巨大长达十多米的蜈蚣给招架住了。

这蜈蚣由数不尽的大蜈蚣组成，从院子上方伸展蜿蜒，目测分量也有数吨之重。

可是方淳居然单手就挡住了！

方淳的一只手臂上，依附着一头黑色的野兽，巨大的兽首，一口叼住了蜈蚣头部！

“他居然这么强？”胡薰的一对美目盯在方淳身上，不敢眨眼，生怕自己看到的是幻象。

“他什么时候这么强的？”朱来时差点把手里剑丢掉，不过迅即回过神，叫了一声，冲上前，一剑刺院子木门上。

看似破洞很多的木门，居然纹丝不动。

“天师符剑！”

朱来时嘴里念念有词，一道光从嘴里发出，落在木剑上，引发剧烈强大能量爆发。

哗啦啦，木门在一阵挣扎之后，破碎飞溅，朱来时跟着往后跌。

众人这才看清楚，在院子中间位置，坐着一名精瘦，皮肤黝黑的老头。

老头头顶头发已经稀少，仅仅几绺。

他耷拉着眼皮，在偶然看见的眼缝里，不时迸发出一道道黑光。

“这老头说他是什么‘四方’的人！”

方淳对朱来时喊道，兴许有点门派传承的朱来时会认识这个老头，找出他的底细。

“啥？四方？！他是四方谷地的人么？”朱来时被方淳的话吓了一跳，看向罗金。

罗金也是面色难看，答道：

“四方谷地早在一百五十年以前，就被我天师剿灭了。无论首领，还是护法统统都杀了干净，哪里还有四方谷地？”

“四方不灭！聚集天下气运，我意永恒！”

院子里，四方谷地老人忽然起身，伛偻身躯有些歪斜，却散发一阵阵冲击波一般气势。

天空阴云终于积蓄够了份量，豆大的雨点不断从天空坠落。

阴沉的光线和雨滴交织，众人恍惚看到了惊人一幕。

一个个透明的人形在院子里面徘徊，似乎伸手做出呼喊求救动作，但是，它们一个个被院子中央，被老人衣袍覆盖的一物给吸引吞噬打碎，化作一点点黑光飞进老人身体之中。

“那是……！？”

方淳呆愣看着那东西。

太熟悉了。

在梦中所见的一尊雕塑。

有着四个首级，背背相靠的雕塑。

“四首雕像！你真的是四方余孽！”罗金颤抖着手指，几乎说不出话来。

“本座，就是四方护法，枢卫！”

老头狂吼，似乎引发一阵阵天地之威。

四方谷地灭亡一百五十年，这老头居然还没有死，他居然真的活了一百五十年！

“嘎……”

枢卫的声音戛然而止。

胡薰使用了她的沉默能力，只是对手太强，她抑制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十多只凶猛异形野兽接连冲上前，对老头咆哮撕咬。

“大家一起动手，这人应该处于虚弱期！”律师罗武大声喝道。

没错！

一百五十年，即便岁月没有破碎老头的生命，他的身躯也已经枯朽，不然不会被困在此处！

方淳一把夹碎巨型蜈蚣头颅，‘隐遁之兽’的尖牙摩擦出火焰，顺着蜈蚣聚合体延烧，即便是暴雨也无法浇灭。

“天师借法，大道无极！雷霆急急如律令！”

罗金此时咬破自己手指，一道血光，激发阵法。

天空乌云之间一道雷霆游龙出现，在咆哮，在探爪，可是难以真正降临。

“祖师爷，师父在上，快给我力量啊。”罗金苦苦哀求。

“哼，现在的小年轻，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拥有逆转乾坤的力量。”

“统统给我死！”

枢卫老头一把抓住一头狗，他乌黑手爪似乎有着千斤之力，黑光覆没，生生将一头狗给撕成两半。

罗武惨叫，他的一只手臂莫名断裂，似乎他和异形狗之间有着特别关联。

朱来时脚踩步法，手里木剑如明灯，撕裂雨幕，一剑劈砍在枢卫肩头。

丝丝黑气缭绕保护，木剑居然没有发挥效用。

眼看枢卫一脸不屑，挥手向朱来时拍打，毒腥气逼迫。

一枚包裹野兽纹路的火弹，砸在枢卫手臂上，将手臂震开。

“奇怪，这是什么力量？”枢卫目光迅即落在方淳身上。

方淳正要上前，却被枢卫眼里一道黑光正面击中，黑色火星飞溅，方淳倒翻在地。

枢卫也同时察觉到了方淳力量内蕴的那种‘舒适’感，比他曾经崇拜的力量更加纯净、纯粹。

愣神间，他又被一股音波缠上，速度骤降。

罗武双眼杀气腾腾，忽视了自身伤痛，一心聚集在控制野兽身上。

一条异形狗一口咬在枢卫脖子上。

没有伤口。

但是枢卫脖子上出现一道道裂痕。

“畜生！你敢！”

枢卫一掌拍碎狗头，罗武再次翻倒，他睚眦俱裂，一条小腿自膝而断。

“祖师爷，祖师爷……”罗金念着一句句咒，恳求祖师显灵。

噼啪！

天空雷霆忽然骤然落下。

院子里豪光满目。

震慑天地的惊人雷声！

所有人都在瞬间失去听觉。

“祖师爷，你总算还是疼了不肖后辈一回……”罗金嘴角溢血，缓缓软倒。

“又是天师……又是你们！我要你们……”

枢卫居然还是没死，他浑身一片焦灼痕迹，一条手臂变成飞灰，从雷坑里走出。

“哈哈，终于给我抓到机会了！去死，去死！”

不知何处冒出来的曲柏，双手合变成一个钻头，疯狂攻击枢卫后背。

仿若刺中朽木，一阵阵扬起的碎屑。

罗武还想要加一把劲，彻底打死眼前这让他畏惧的老头。

可是，枢卫一横手掌，一道乌黑蜈蚣组成的洪流将罗武卷走。

胡薰想要撑住因为内伤不断想要合上的眼皮，给枢卫致命一击，可是，没等她出手，枢卫双眼黑光闪耀，无形重击将她击飞。

撞击在墙壁上的胡薰，晕了过去。

枢卫带着受伤身躯，来到方淳对面。

“我能够感受到你身上蕴含的一丝力量，纯粹的力量，把它都交给我，我给你留条狗命。”

“看到了吗？反抗我者，都只有死路一条。”

枢卫看着方淳，像见了血的野兽，他嘴角终于浮现笑意，如果能够得到方淳的力量，那么他不但能够恢复如初，甚至得到四方谷地所崇拜的神之力！

方淳挣扎起来，冷笑道：“给你又怎么样？你敢要吗？”

“哈哈哈，真是笑话，老夫纵横天下，夺取天下气运的时候，你的祖宗都不知道在哪！”

“给我！”

枢卫一把抓向方淳的手臂，要夺取那兽首。

“丝丝……”

枢卫抓破兽首，一点刺眼白光冒出来。

“这是什么？它……它怎么会是这样的力量？”

“不，不要让它过来！”

枢卫忽然惊恐呼喊。

炽焰给予的‘空无火焰’，此时忽然展露出了它真正的贪婪吞噬之力。

白色炽烈火焰顺着枢卫身躯燃烧，就像是点燃了枯木。

方淳面无表情，看着面前越来越浓烈的火焰。

“你还真敢要啊……唉。”

火焰几番升腾，甚至开始驱散天空阴云。

等待一切燃烧殆尽，枢卫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

雨停。

江符合从躲雨的屋子里面走出，眯着眼看着天空，和身边的前同事说道：

“你们这居然会下这么大的雨，真是稀奇。还有这么大的雷，天气预报好像没说啊。”

“是啊，已经很久没有下雨过了。”前同事也感叹着：“或许，三沙村会迎来新的生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