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还有你们,”老人用手一个一个地指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你们谁没有把大把大把的银子送给那些武人!不但如此,还得笑脸相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来某个侠客的光顾。”
“他们说我们是天下的十大豪商!可却把我们当成了天下间最有钱的冤大头!当成了他们脚下的狗!”
“武人,一日不除!我们这些人就活得不痛快!”
“王老!”刘家媳妇突然站了起来,说道:“您说得这些,我一个妇道人家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丈夫,我公公,我刘家的先人都是这么活得。”
“我们出钱,买了一个平安。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况且武人怎么可能会没有。难道这天下的武人还能够杀光了吗?”
说完这些,刘家媳妇喝了一口茶,润了润有些干渴的喉咙,冲着旁边站着的一个中年男人说道:“三叔,还麻烦你在这里照看一下。我一个妇道人家和男人同处一室,时间久了,到底是有些不合礼数。”
刘家媳妇站起身子,行了个礼,说道:“王老,魏三哥,”一双似水双眸在王大眼的身上扫了扫,“和王小哥,未亡人刘曾氏先退下了。”
“刘家媳妇!”王老喊住了她。“这就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刘家的意思?”
“王老说笑了!刘家不是我的刘家。我的想法也不是刘家的想法!刘家的事,还要各位叔叔拿主意。”说完,刘家娘子就头也不回地向屋子外面走去。
刘家三叔,也就是刚刚同刘曾氏说话的那位中年男人,见状,连忙向王老告罪,“王老,您不要怪罪!曾氏见识浅薄,您不要在意!王老的决定,我们刘家是一定支持的。”却是提也不提他们刘家打算如何支持。
王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今天还是那个结果!
钱,是很重要的,王老明白这个道理。柴米油盐,要花钱,买通打点,要花钱,连改朝换代,也要花钱。在王老决定全力支持文宗的时候,他就打算动用黄金屋里面的钱了,所以他才一次一次地请十大豪商来商议,希望能够能到他们的支持。可每一次的结果都没有令人满意。
十几年前,文宗准备得很充分。蓄养死士,拥护当朝的太子,策反武宗阁内的宗师,甚至武宗阁的老阁主也折在了文宗的手里。数十位的宗师虎视天下,数万的甲士陈于皇城之外。文宗离真正的成功似乎只有一步之遥。只要太子登临大统,从龙之功的文宗自然可以压过武宗,天下或许便不会有武人为祸了。可最终呢?
最终只不过是成就了那位的威名!
那位,从武宗阁中走出,以弱冠之年硬挫那数十位的宗师,让数万的甲士止步皇城之外,亲手将现在的唐皇扶到了龙椅上!
可现在文宗势弱,王老却想要去支持文宗。得不到支持,也是情理之中的。
今天,如果王大眼没有带来的那个消息,那么王老就放弃了,不再试图如何劝说他们,而是想着如何从黄金屋中拿出他王家的那一份。
不过现在,他的手里有了一点点的筹码。
“原本,我是不打算请各位来的。”王老坐下了,缓缓地说道:“我老了,活够了,无牵无挂的。在死之前,想活得像个爷们!拿全部的身家赌一把!不打算连累你们!”
“不过现在,我请各位听一听信达的消息。之后,我老头子就不再打扰了。”
他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对着众人,拱了一下手,郑重地说道:“无论成不成,我这个老东西谢谢各位了。”
“信达,讲吧!老了,废话也多了!”王老望着王大眼。
“是。”王大眼应了一声,说道:“文宗出现了一位宗师。石八九说了,不是武宗的路数。”
刘家三叔和魏老三面色依旧,没有太大地变化。他们都举起了茶杯,魏老三先,刘家三叔后,然后他们目光交汇,不过只有一瞬,很快就分开了。
不是武宗的路数?难道文宗有了成就宗师的方法?
“不是武宗的路数?”魏老三又问了一句。
“是的!他修炼的是文宗的一本书。”王大眼从怀中拿出了一本小册子,正是李安平从小楼中拿到的那本“善养功”。他将这本书放在桌子上,又继续说道:“我已经让忠心的老仆抄了十份。稍后,我会派人送到各位的手里。”
听到这句话,其余人的心神都为之激荡。宗师?这本书可以让人成就宗师吗?
天下的人,没有一个人不想着得到一本修炼的秘籍。十大豪商也不例外。可是那些秘籍无不被世家珍藏着。流传出来的不是一些残篇,就是没有办法修炼到宗师。此时,文宗突然拿出一本可以让人修炼到宗师的秘籍。是真?还是假?
似乎已经预料到他们的反应,王信达并不惊讶,继续说道:“而且那个宗师姓李。”
听到这句话,除了王老和王信达,屋子里面的人都为之一惊。
文宗和唐皇?心思更大胆一些的还会想到:唐皇和武宗阁撕破脸了吗?
“王老,您怎么看?”魏老三问道。
王老摇了摇头,木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而屋子里的人都盯着王老,直直的目光,想要透过他的脸,一直到他最深最深的心底,然后窥探出真实的想法。王老是真的不知道吗?
王老被人注视着,神情坦然,“我不知道。或许是真的,或许只是一个巧合。”
如果是真的,那么这天下就要乱了,彻底地乱了。一直以来,朝堂与江湖都是交织在一起的。朝堂中的臣子脱下朝服,就变成了江湖上的游侠儿。如果唐皇真的想要对武宗阁动手,那……
所有人都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那岂不是像前朝一样吗?”不知是谁,颤颤巍巍地说出了这句话。没有人继续说下去,这句话像是一朵轻薄雪花落到阳光中,不一会儿,便没有了任何的痕迹。
王老从怀里拿出来三把钥匙,将它们整齐地排成一排。“无论如何,我都要赌一把了。这是三把钥匙。如果你们两家不打算做的话,就把钥匙拿走吧。钥匙放在这里。”说完,王老转身离开了屋子。
屋子外面,中午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魏老三,吃完午饭,我们赌几把。这个好赌的毛病,我这辈子是改不了。”
“好!我陪您玩几把。”魏老三搓着两只大手,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在海上讨生活的老人,大多好酒。因为只有靠着酒,他们才能够在夜里昏昏地睡着。否则,潮湿的夜里,满身的伤病会让人痛得发狂。魏老三也是这样,好酒。
不过,他也好赌。
在十三岁的时候,他就跟着出海了。现在他四十三岁,在海上漂了三十年。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爱上了海,爱上了海的惊心动魄。每一次赌的时候,他都会盯着滴溜溜地转着的骰子,他额头渗出一层密密的细汗,鼻孔也微微地张大,整个人好似随着骰子一起转着,不知道何时停止。他紧张得可怕,但也兴奋得可怕。此时,他仿佛又回到了左右摇晃的船舺,眼前是又似乎出现了滔天的巨浪。
他爱赌,是爱上了这种活在风口浪尖的感觉。
“做生意就跟赌钱一样,从来不会有十足的把握。赢得多,只不过是胆子大了些,运气好了些罢了。”
魏老三愣住了,半晌,才愣愣地说道:“好气魄!王老好气魄!”
屋子空了,所有人都走了出去,只剩下了桌子上的三把钥匙。
那是黄金屋三把的钥匙。静静地躺在桌子上。
三把钥匙,或金、或玉、或木,材质各不相同。只有这三把钥匙一起,才能打开黄金屋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