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烈阳初升，光芒洒在关中大地。

“入娘的，等到了大散关，一定要好好吃几顿！”程知节率领五百兵卒护送郡守虞庆则前往大散关，肥脸上满是汗水。

一旁的虞庆则摇头笑了笑，这位从太原护送他上任的偏将，他也是有所了解，平常之时行事像个地痞一般。

此番虞庆则上任京兆郡，第一件事情不是去长安，而是为了完成昭王的任务，将一封信件送给镇守关中的大将李药师。

李药师原本是镇守在蓝田大营的，但是他去了蓝田才知道李药师前往了大散关巡视，是故他不敢怠慢，先派了一骑前往大散关留住李药师，他则在后面快马加鞭赶过去。

至午时，虞庆则赶至大散关，见到了李药师，亲手将昭王的信件交给后者。

李药师身着甲胄，打开王上的亲笔信认真看了一遍，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擂鼓聚将！”

随着大散关响起擂鼓轰鸣声，将领们纷纷放下手上事物，赶往中军大帐。

须臾，众将齐至大帐。

李药师双眸扫了一遍众将，言道：“王上有令，命我们攻打汉中！”

一众将领显得很平静，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感到惊讶，实际上这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汉中之地，暴匪纵横，没有成型的势力，川南的蛮夷和山寨中的一些贼兵趁着天下大乱占据汉中祸害百姓。

同时，他们走大散关南下攻取汉中，这本就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这段时间朝廷中虽没有什么要打仗的风声传出来，但实际上他们都很清楚，汉中迟早还是要打。

那不仅是土地，更是粮仓。

放着这么一块肥肉不取，那是傻子才能干出来的蠢事。

“末将请战！”

“末将请战...”

一名名将领争先恐后的站出来，愿意领兵攻打汉中。

这白送的功劳，谁不想要。

虞庆则暗自点头，将心可用。

这次攻打汉中，实际上他是第一个知道的。朝中今年要稳定吏治，王上没有对外发动大战的想法，但是汉中巴蜀之地，王上却是有些心思。

一来巴蜀汉中都是各自为战的暴匪或者川南的蛮夷，攻之，不用劳师动众。二来这两地都是大粮仓。若取之，不仅将会在战略上对南方形成威慑，更会保证粮食来源。

李药师抬起一只手，朝下压了压，帐内安静了下来。

“我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但是我告诉你们，此番取汉中，务必要一击而胜，收起你们的轻率！”

作为主将，他早已知道军中对汉中的态度。

因为巴蜀汉中并非是成型的割据势力，加上北晋军一直以来战无不胜的经历，他麾下的将军们都觉得汉中和巴蜀能轻易拿下。

可是，骄兵必败！

这是他第一次独掌一军，奉王令攻取汉中，他岂能大意。

闻言，众将纷纷冷静下来。

一旁的虞庆则心中暗忖，难怪王上如此看中这个李药师，让其镇守关中。这般镇静倒是少见，这个一军主将，他确实坐得起。

紧跟着，李药师言道：“既然诸位都想要做这个先锋攻取汉中，那就说说你们对汉中的策略吧。”

声音落下，一名偏将站了出来，抱拳道：“将军，汉中之地，暴匪丛生，不成一势，我军可长驱直入，占据城池，分而击之，必定能一举得胜。”

李药师看了看满脸信心的偏将，又扫视了一遍其他人。

“可有不同看法？”

又一名亚将站出来，“将军，汉中虽然没有对我军有较大威胁的势力，但是各种贼匪在其中纵横交错，隐匿山寨，若是我军攻取城池，怕是这些贼匪会暗中偷袭我军粮道，进而围困我军。”

李药师点了点头，道：“你的策略是什么？”

基本上说到了点子上，但问题是没提出怎么打。

汉中之地，营寨丛生，不少都藏在山中，他们大军自然可以凭借战力拿下城池，但问题是后续怎么办？

总不能一直被拖在汉中剿匪吧。

那亚将干咳一声，“末将还没想好。”

“无妨。”李药师挥了挥手，接着道：“那位将军有取汉中之策？”

众将面面相觑，他们都能看出来，主将对于直接攻取城池这样的策略并不愿意采纳，更偏向于缓缓图之。

少时，秦玉京站了出来。

“将军，汉中之地虽然暴匪隐匿山中，但是他们必定要为了粮食而出手争抢，或许我们可以以此设伏。”

毕竟，山里面可种不了粮食。

闻言，李药师嘴角一勾，“秦将军所言有理，可有人补充？”

知道了主将偏向的思路，将领们纷纷跟着这个思路开始建言献策，说出自己的想法，不一会儿一个成型的策略便在众人的口述中逐渐出现。

虞庆则暗自点头，王上果然眼光独到，这个李药师确实有能力。

既然确定了李药师攻取汉中没什么问题，虞庆则也不再停留，告辞回了长安。他这次不仅是送信过来，还要配合李药师，将粮草源源不断的从长安转运来大散关。

欲取汉中，有三条古道可走。

一条是从陈仓、经大散关，入河地郡梁泉的陈仓道。这条古道修缮较为完善，同时也是晋军探索最多的一条道路。

另一条是从郿县南下的褒斜道，这一条道路年久失修，且已被叛军堵住。

最后一条便是著名的子午道。这一条不在考虑之中，因为汉中的叛军早就在这条古道周边布满了重兵，专门防备镇守在关中的北晋军。

是故，这次李药师的战略目的是先走河地郡！

李药师以秦玉京为先锋大将，率军五千进攻梁泉。

因为之前他们早就知道王上一定会对汉中动手，所以早早的便派遣斥候打探汉中消息。

目前，汉中的局势较为混乱，单是河地郡四县，便同时被四股地方势力霸占。他们既不造反，但是也不接受招安，明摆着就是拥兵自立！

让他们有自立勇气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背后的四股贼匪。

根据消息，四股贼匪都很小心谨慎，一般情况下都龟缩在山寨之中，少部分才会入城。

入夜，秦玉京率领的五千先锋军轻装简从，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扫清前路，为后方的重型攻城器械开道。

北晋骑兵虽厉，但是汉中巴蜀一代多山地，这对战马来说损耗太大，而且骑兵也不适合在山地作战。

黑夜弥漫，五千士卒化成长长的队伍，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蔓延。

“秦二哥，咱们兄弟终于又能并肩作战了！”队伍最前方，程知节跟在秦玉京身边，脸上满是笑容。

“嗯！”秦玉京拍了拍他肩膀，“我也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嘿嘿，还是二哥厉害啊。”

“什么厉害不厉害，都是为王前驱，都是自家兄弟，有我的就有你的。”顿了顿，秦玉京提醒道：“话虽然这样说，但是你要记着，李将军治军严谨，你的一些习惯可千万要改掉。”

“什么习惯？”程知节以为秦玉京唬他，故作不懂。

“军中禁止饮酒！”

“我老程什么人二哥你是知道，我可从来不喝酒。”程知节立马义正言辞的否认。

秦玉京呵呵一笑，说道：“上次两名偏将在军营中喝了酒，你猜怎么了？”

“怎么了？”

“各自重打两百军棍！”

“这还不把人打死了！”程知节失声道。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军棍，打起来那是要人命的。

“对，他们都被活活打死了。”秦玉京幽幽道：“行刑的时候，李将军让所有校尉以上的将领围观。”

程知节咽了咽口水，这种事情他相信以秦玉京的为人是不会欺骗他的。

再说了，打死了两名偏将，他随便找个人也能问出来有没有这回事。

“秦...二哥，你再说说军纪，俺就喜欢听这个。”程知节道。

“好啊，这第三条军纪......”

这一天夜里，程知节强迫着自己记住那些枯燥无味的军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