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雨下,尉迟敬举着盾牌,回首目光落在一台台投石车上。
“一发装填!”
尉迟敬猛然大吼一声,这四个字是王上教给他的,告诉他一旦使用投石车,务必要这么吼。
显得有气势!
虽然,尉迟敬觉得貌似并没有什么气势。
“一发装填!”指挥投石车的士卒们躲在盾牌下面,听见主将命令,连忙跟着大吼。
负责操控投石车的士卒费力的将大石块放在投石车上。
“放!”
随着声音落下,投石车宛如咆哮的野兽,接二连三的翘起,抛出一块块巨大的石头。
强大的力道,使得石块在空中划过的痕迹形成完美的抛物线,准确砸在城头。
轰!
一块巨大的石头砸在门楼的木质结构上,其瞬间被砸出来一个窟窿。
紧跟着这些投石车抛出来的石块像是陨石一样,轰轰烈烈的砸在城墙上,有个别倒霉的许军士卒直接被石块砸中脑袋,霎时间血浆脑浆迸发,如黎明之中的花朵一般绽放。
鲜血溅射在其同伴脸上,许军士卒呆呆的看着被砸碎脑袋的同伴,不约而同的抱头蹲在墙下,瑟瑟发抖。
轰!
又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砸在城楼上,‘酸枣’城牌匾被砸的四分五裂落在地上。
赵邕微张着嘴,呼着热气,瞳孔剧烈颤抖的看着突然发生的一切。这投石车的威力貌似和他所知的完全不一样,怎么会这么厉害。
不待他下命令,又一块石头准确砸在他脚下,将他身边的偏将一条腿砸的粉碎。
偏将躺在地上哀嚎,那条腿血肉模糊,不管谁看了,都知道偏将那条腿被砸的粉碎。
“将军,快离开这儿!”偏将身躯痛苦的扭曲,宛如蛆一样。
在这样的时候,他还是惦记着自己的主将赵邕。
“你没事吧!”赵邕虎目含泪,这偏将也是追随他的老人了,如今这副摸样,怎叫他不心痛。
“将军,我不行了,你快离开,快走!”
赵邕能走吗?
他这一走,下一刻这些比他害怕万倍的士卒肯定跟着逃跑,到时候酸枣可就丢了!
投石机毕竟不是火炮,威力并不足够,一轮过后就显得有些疲软。
尉迟敬透过盾牌的缝隙,远望酸枣城头,见那门楼都被投石机砸塌,掀起漫天的尘埃,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工部那些兔崽子好狠啊,这投石机改造完之后居然能这么厉害。难怪王上每年都给工部大量的资金,专门用来改进军械。
“再来一发装填!”尉迟敬双眸放光,仿佛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一样。
“一发装填!”
传令官声音刚刚落下,一支箭矢穿胸而过,将其射死在原地,紧跟着漫天的箭矢再度飞来。
“该死,举盾!”尉迟敬连忙下令。
他就知道赵邕这老乌龟肯定没这么容易打发,不得已只能等对方这一轮箭矢过后再准备下一发装填。
赵邕半蹲在城头,透过垛口,远远看着北晋军。见这一轮箭矢过去,对方没有再抛石头过来,他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投石机应该是怎么回事。
北晋的投石车威力加强是肯定的,但是基本的构架和原本的投石车应该一样。
即,打完一轮,必须要重新组装才能接着下一轮。
这中间的空挡就是他的机会。
“弓箭手,对准北晋军的投石车!”
“是!”
许军士卒纷纷架起大弓,瞄准投石车这个庞然大物所在的方位急速射击。
尉迟敬察觉了赵邕的目的,当即命令道:“攻城锤前进!”
哗啦啦!
士卒们纷纷让开道路,负责操控攻城锤的士卒们推着一辆‘大车’,车中间挂着又大又硬且又长又粗的攻城锤。
攻城锤顶端,工部按照昭王的吩咐,特地加了一层铁皮,在阳光的照射下分外刺眼尖利。
“左右,进攻!”
随着尉迟敬一声令下,五千人闻风而动,攻城锤护卫在正中间,两边是扛着云梯急速奔跑的兄弟们。
在这箭雨之下,谁跑的快,谁活下去的机会就更大一些。
箭矢射死一个士卒,另一名士卒连忙补上,扛起云梯就跟着大部队狂奔。
随着北晋军开始攻城,赵邕不得不下令让箭矢更照顾攻城的士卒。
但是,这就给了投石车机会。
“一发装填!”
轰!
又一轮‘陨石’从天而降,冰冷无情的砸在城头。刚刚准备好的弓箭手看见空中迅速放大的黑点,顿时惊叫着后退。
轰!
垛口被石块砸中,封的严丝合缝,溅起的碎石子打在许军士卒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补上!”
见情况越来越坏,赵邕连忙下令召唤更多的士卒上来坚守。
个别石块威力过大,直接越过城头砸在大后方,将屋顶砸出一个大洞。
青鹰行军旗招展,旗牌令骑在马上,扛着行军旗,引领着士卒们进攻。
大后方,进攻的号角声长音不绝。
至城下,一架架云梯仿佛死神的手臂,攀附在城墙之上。
“杀!”
校尉满脸鲜血,身上插着箭矢,一手举盾,一手用来攀爬云梯。
轰隆隆!
滚木雷石从天而降,将云梯上的北晋军迎头砸了下去。
“啊!”
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城头上的许军士卒拼了命的要掀翻云梯。
不过,北晋军士卒如同蚂蚁一般,一个接着一个,重量不停增加,许军士卒想以一端为支点,进而掀翻云梯,简直痴人说梦。
轰!
大石头砸碎雉堞,砸中弓箭手,霎时间鲜血迸发,身体不受控制的倒向后边。
赵邕左顾右盼,看见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北晋军士卒马上就要杀上城头,眼眸闪现凶光,刹那拔出佩剑。
“将士们,今战亦死,亡亦死。吾等身为许国健儿,当为陛下尽忠。”
“三军听令!”
“在!”
“锄奸杀贼!”
“是!”
随着第一名北晋军士卒一跃跳上城头,新一轮的白刃战在城头爆发。
在下方,攻城锤终于抵达城门之下。
“壹—!贰—!叁—!”
“撞!”
轰!
攻城锤猛然轰在城门上,城门纹丝不动!
“再来!”
接二连三的撞击,城门终于出现一丝丝松动。
“啊!”
这个时候,杀上城头的北晋军士卒被掀翻,从高空落下,摔在城墙根下变成一滩烂泥。
“杀!”
尉迟敬又派出五千人冲向酸枣城。
天空中,你来我往飞着箭矢或者石头,地面上北晋军士卒扛着云梯,举着盾牌,不要命的前冲。
城墙上,晋许两军士卒已杀红了眼。
城门口,攻城锤一下又一下疯狂撞击城门,在城门里面,许军士卒堆叠成团,死死抵着城门。
喧闹的喊杀声宛如咆哮的野兽怒吼,惊起丛林中不安的鸟雀。
这般攻城之战,持续了两个时辰,双方打得筋疲力尽,手段层出不穷。
最终,以尉迟敬鸣金收兵而结束。
“将军,为何不攻了?”卫仲烮不解的看着尉迟敬。
尉迟敬道:“城者,坚也,强攻之,耗损十分巨大,不智也。”
士卒们大都负伤而归,不少士卒更是永远的留在了城墙之下。
顿了顿,尉迟敬接着道:“再而衰,三而竭。不要着急,他们能挡住这一次,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笑了笑,显得信心满满。
赵邕,孤立无援的你,如何才能让自己坚持下去呢?
酸枣城头。
赵邕躺在地上,甲胄上布满鲜血,脸上也尽是污垢,握着剑的手不受控制的抖动。
目光抖动之间,宛如他此刻的心情。
虽然打退了北晋军,但是他们也是惨胜。
城头之上,入目皆是一片死伤,士卒们或是躺在地上哀嚎,或是堆尸如山。
完好无损的士卒,低着头坐在地上喘气。一股低沉悲哀的气氛悄然盘踞在城头之上。
“速发急信,告知陛下,北晋强攻酸枣!”赵邕看着身旁的亲卫。
“是!”
亲卫转身便走。
赵邕站起身,摘下头盔,手抚墙垛,目光看着远方若隐若现的北晋军。
风乍起,吹乱了他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