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进去的时候,会场的里面的人已经好多了,穿着一身暗红色寿团唐装的季老爷子正坐在大厅中间,接受着季家晚辈的跪拜祝寿。外来的宾客都围着,一团和气,叩拜完地晚辈都要轮流着逐个上前给老爷子说上个吉祥话,然后领个大红包。
靳南领着我走进人群,这时地叩拜已经将近结束,一个修长的男子恭敬叩拜,起身,然后却用好听而且熟悉的声音说出了,“祝爷爷松鹤延年,福寿安康。”
我的心在一下子揪紧了,即使没有转过身来,我依旧能够在第一瞬间就知道他就是季文儒。怎么回事?他不是说他今晚要去出差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身边怎么还挽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难道,他在撒谎?
内心的混乱与惊慌比之前几天的真想,更让我我觉得气闷。我正向转身,没想到靳南却一步拉着我向前,走到季老爷子面前,和季文儒还有那个年轻女子打了个结结实实、完完全全地照面。
“季爷爷,好久不见,靳南给您拜寿了。”靳南说着,扑通双膝着地,在地面上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对着季老爷子说道,“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看到季文儒地吃惊已经被靳南地磕头所取代,他那标准地动作和专注的神情,摆明就是孰能生巧。难道靳和季家有什么亲戚血缘关系吗?我在脑海里拼命思索着,可是,也从来没有听靳南讲起过他和季家有什么关系啊。
“女娃子,要不要也来磕头啊?老头子我可有一个大红包给啊。”突然间一声苍老的声音把我的思绪一下扯了回来,我循声看去,靳南已经站起在了季老爷子的身旁。他们几个人的目光正齐刷刷地对着我呢。
“是……在说……我……吗……”我看了一下周围,确实已经没有别人了,只有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对,就是在说你”季老爷子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女娃子长得喜气,你要不要也给老头子磕个头,我也给你个大红包。”
“嗯……那好吧……”我上前一跪,响亮地也磕了三个响头,本来农村人就没什么忌讳,拜天拜地拜神明,从小到大没少给长辈磕头,家老爷子八十三的高寿,比我爷爷年纪还大,也经得起我这一拜。“季爷爷,我叫陈喜,是跟着我师兄来给您拜寿的,也不准备什么收礼,就给您磕三个响头贺寿,祝您松龄长岁月,仙桃捧日三千寿;鹤语寄春秋,古柏参天四十围。”
说着站起来,我又深深作了一揖。
“好好好,女娃子不仅长得喜气,嘴巴也很会说话,真是讨人喜欢。女娃子,你说说你要讨什么赏啊?”季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我却是放空的无语状态。
什么叫长得喜气?本女王我有那么接地气吗?我是要做小仙女的人啊!什么又叫讨赏?这老爷子一看也是解放前的人,满嘴还操着老式地主、贵族的用语,这要是遇上个年轻点的,我非用***破四旧、除虫害的新革命思想好好给他改革改革,可是遇上个这么一把年纪的,实在没办法计较。我知道老人家好名字,从小母亲就教育无论老人家给什么都要恭恭敬敬地接着,回头要与不要再作处理,所以,我只好抚慰着苦笑不得的心,挤出自以为最灿烂地笑容对他说道,“季爷爷,我不挑的,您给什么都行。”
说完我看一下靳南,他也是笑逐颜开。正当我以为老爷子会从手上的一堆红包里面随便塞一个给我的时候,他却把红包放下了,虬骨毕现嶙峋的双手却是十分稳健地从里面掏出一方手帕,接着摊在手上打开,一只温润剔透的玉白色手镯惊艳地闪现了。
这……不会是……打算……送给我……吧……
我在心里默默咽了一口唾沫,贴身收藏的这种成色玉镯,一看就是老物件啊,肯定要价值连城,送给我的话,太不合适了!我真是消受不起的!
“女娃子,你过来”季老爷子招手让我再走近些,“这个是阿儒他奶奶嫁过来时我给的聘礼,上好的和田羊脂玉做成,连玉料也是我亲自过新疆淘换的,它的意义已经高过了价值太多了。如今他奶奶走了也快十年,我也是行将就木,今天看你实在喜欢,就把它送给你,留个念想,希望你能帮我好好保管,可以吗?”
“季爷爷,这……”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推辞,季老爷子却伸手一拉,将镯子一下子套在我的手腕上,半点不由得我推脱。
好吧,我心里暗暗地想着,等一会寿宴散后再把它还给季家人吧。毕竟老年人和小孩子一样,说话做事很容易冲动,同时冲动过后又很容易后悔,所以,在后悔之前把东西退还给他,既保住了他地面子,我也不至于那么大负担。
“那陈喜就在此谢过季爷爷了,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管这个玉镯的。”说完又是一笑,老爷子在我手上疼爱地拍了两下才松开,可是背后却如芒如刺,这么一闹,还不定得给别人说成什么样呢。
季老爷子随即转向了靳南,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对着季文儒说道,“阿儒,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京城你靳爷爷的孙子阿南,你们今后要互相帮忙、互尊互爱,不要辜负了两家世代的交情。虽然近年来联系变淡了,但是我们季家和靳家百年来的亲情可是不会变淡的,明白吗?”季老爷子神色动容,眼中似乎还闪着泪花,那一省声情并茂,真是让人感慨。可是,仔细看时,他嘴角似乎抽了一下,要不是满脸沟壑,估计笑纹都要爆发了。
不会吧,这神情的演说居然还藏着另外的面目。我不仅诧异万分,我说季文儒的演技怎么那么好呢,原来都刻在DAN里面世代想传呢。可是这旁边的两个帅哥却还全蒙在鼓里,一味地低着头聆听循循善诱呢。
“明白的爷爷,您说的我都能明白。以后我和阿南就是好兄弟了,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只要阿南有需要,我都会出现在他身边的。”季文儒频频点头,跟靳南紧紧地握了一下双手。我不知道男人之间的友谊是不是都是这么简单的,但此时此刻看起来,好像他们两之间竟有种惺惺相惜的火花。
应该是装的吧?握在心里小声地犯着嘀咕,眼睛对面季文儒的眸子,顿时就是一阵不安。他黝黑深邃的眼眸竟然好像藏着丝丝的怒火?
怒火?怎么会?可是,我明明没有看错,那就是季文儒发怒的样子!这怒火,是对我发的吗?没错吧,看样子真的是对着我发的。可是,凭什么?我内心泛起一阵恶寒和忿忿,他骗我晚上去出差,接过却在这里搂着美人拜寿,难道发怒的不应该是我吗?我才是被欺骗的那位傻白甜!他有什么资格还敢对我发火阿?而且我有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吗?更关键的是,我又是他的什么人,他有资格对我发火?
真是岂有此理莫名其妙强词夺理贼喊捉贼人面兽心衣冠禽兽!
我在心里对着季文儒把粗口爆了个遍,走到靳南旁边挽起他的胳膊便不再理会。
“师兄,您不是说要给我介绍介绍,认识些人吗?”我面不改色地压低声音对靳南说。
靳南微微点头拍了我的手两下,便对季老爷子致意道,“季爷爷、阿儒,我还要到那边去跟熟人打声招呼,就暂且失陪了,我们一会再聚好吗?”
“去吧”季老爷子微笑着点点头,“我老头子身子骨不行了,要去歇息歇息,你们年轻人多跟大家交往交往是件好事,去吧。”
于是,我和靳南就在身后季文儒幽怨的目光中缓步离开,走向大厅中央的人群。靳南为我拿了一杯一手香槟、一手八面玲珑地在可以说是几乎整个洋城政商军三届的交际圈子里游刃有余。他跟我说,不要太热情、不要太拘束,不要见人就发名片,只有等对方先掏出名片真诚且认真地表示结识的时候再交换名片,否则则是自降身价。
季家的排场之大,向来都是洋城闻名的,所以能受邀到园林老宅,谁没有个三两三的靠山。只是不要轻易相信酒场上的吹嘘,更不要相信这些人中多少能够因此结识成为挚交好友。除非今后旗鼓相当地合作,否则一切都是空谈,这个圈子里面,已经不存在什么兴趣相投了。
虽然平时都是仰仗靳南的指导和关照,但是这么细心和真挚的讲解,还是从来没有听过的。他的包裹太厚、隐藏太深,就算是相识八年,其实,我也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我心里泛起一丝酸苦,有些懊恼也有些自嘲,还以为又走近了一步,其实却发现离他更远了。
“你今晚打扮得这么漂亮,喝醉了,可就不好看了。”我靠在吧台上稍加休息,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熟悉得声音。
我转身,叶修靖难得不穿红戴绿,居然一声黑色正装出现在我面前。
“叶公子,原来是你啊”,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难道你今天穿得这么素净,都帅出新高度了。”
“谢谢女王得夸奖,能得到您得夸奖,真是万分荣幸!”他推开我身旁得椅子,坐了下来,“女王今天得风格也是很特殊,苏绣云锦,想必是方韵的手笔吧?”
“叶公子果真好眼力,怎么看出来的?”我呵呵打趣,这洋城八大家本来就是同气连枝,想必也是认识方韵的。
叶公子仿佛看出了我的不吃惊,悠悠地反而说道,“其实我跟方韵、卢嘉洛、林之默、明煜等都不是很熟,季文儒才爱跟他们玩,我则不行,我和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
“是吗?”为了表示捧场不扫兴,我礼貌性地发问,伸手却接过了酒保刚调好的血腥玛丽,喝了一大口。谁在乎你和他们熟不熟,反正我也不是很熟啊!
“是的。”叶修靖看着我手里的血腥玛丽似乎很是好奇,对着酒保叫了一杯一摸一样的,“我从小在叶家长大,后来父母离婚后才扳回季家住的,所以和两边的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
“那你又怎么一眼就认出这是方韵的东西呢?”
“因为这个苏绣是外婆的作品,云锦也是外公送给外婆的。”他肯定地说着,他口中的外公正是季老爷子,而外婆便是季老夫人了。
“既然是季家的东西,怎么会落到方家呢?”这种珍贵的东西,不应是传世留家吗?难道季家和方家真的通家之好好到这种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