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院的分诊部里人山人海,人声鼎沸。
王雅格等了半天,总算轮到她理疗。她感觉几乎大半个脑袋的穴位都插满了银针,一股股又酸又麻的感觉轮番叫嚣着,她忍不住轻叫出声。偏偏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她担心会错过好工作,尝试着慢慢伸出手往包里摸手机,然而加剧的酸麻感令她缩回了手。电话铃声响了三遍,“有没有人告诉你,我很爱你……”设置为电话铃声的歌曲没完没了地哼唱着,她只能一动不动的干着急。
好不容易挨到理疗仪“嘀嘀”作响,医生刚拔下最后一根银针,王雅格就飞速掏出手机,完全不顾刚刚扎针的位置还渗出血珠。
高易惟!
自从那天从龙山回到广州,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联系了。
“我刚才在针灸,没法听电话!”她急忙解释,生怕再迟一点,他就不理她了。
“呵呵,我还以为不理我了呢!三次已经超出我的极限,换了别人,我通常打一次就不会再打的。在哪里?我去接你一起吃饭。”他还是那样不容置否。
“我可以走了,我自己过去。”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越来越懒得推辞,跟他在一起太舒服了,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又为难他呢?
“体育西路站,老地方。”
王雅格飞奔着冲向地铁站。
你会吗?你会因为要见我,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疯狂奔跑吗?你感受过这种幸福吗?
听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王雅格陡然明白,原来不管经历了什么,她仍旧可以纯粹地只是为了见他,而忽略他曾经给她的种种伤痛。为一个人而疯狂,而去飞奔,那是很幸运的事。只有不断见他,她的伤痛才能真正消失。
见了面,高易惟举起手中的纸巾,轻轻拭去王雅格额头和鼻尖的汗珠,动作细致而缓慢,眼中的关切已然四溢。继而,他抓过她的背包,拉起她的手往地铁走去。
王雅格早已陷入云里雾里中,只是乖乖跟着他走。
排山倒海的人潮涌进车厢,高易惟护着她,几乎环抱着她的整个身体,她能听到他在自己耳边呼吸,他的魔力在呼唤她的名字。
她有多么想将他紧紧拥抱,她相信只有上帝最清楚,可她不敢。他们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她已经失败两次,如果还有第三次,必定会粉身碎骨,所以她不敢。她只要能为了他狂奔就足够了。
石牌桥站到了,高易惟拉着她下了车,走到天河南二路。“带你尝尝西北菜。”
刚一走近餐厅,羊肉的香气便迎面扑来。
高易惟指着大锅里面热气腾腾的羊腿开心地说:“瞧,羊腿,我们吃这个!”
王雅格笑了,暗暗佩服他对广州的美食店如数家珍。
走上楼梯,一股浓郁的西北风勾起了她的兴致。成串成串的辣椒,洋溢着一股火辣辣的热情,金黄的麦穗沉甸甸地低垂着,让人联想起丰收的麦田,自然的气息仿佛就在身旁萦绕,刻着镂空花纹的方形原木雕不规则地挂在墙上,这种简约风又增添了几分洋气。在她的印象中,西北风一向带着拍不掉的土气,不料这家店的装修设计,倒给了西北风一种全新的诠释。
“看看喜欢吃什么。”落座后,高易惟递过菜谱给她。
这个,这个,这个。她说。
点那个,那个,那个,好不好?他征求她的意见。
每次她点完菜,他总会另有主张。她也不介意,反正听他的总有口福。
羊腿,羊杂汤,蓝莓山药,豆沙饼,杂粮包。吃着,吃着,王雅格数落起他来:“每次都点那么多,老是吃不完浪费。”
他却偏偏把这个足球踢给她:“哎哟!我真的好饱,吃不下了,你多吃点,长胖点。”
“不行,不行,我们剪刀石头布,谁输了就得吃,可以自己挑。”她也不示弱。
剪刀石头布,他被罚了一块。
剪刀石头布,他又被罚了一块。
剪刀石头布,这回轮到她被罚了。
……
“不玩了,不玩了!”王雅格终于招架不住,举手投降。
静默片刻,她又细细环顾四周,“色彩搭配得不错,既带着民族气息,又挺简约。”
“哦,你这么好色的!”他带着一丝温存的坏笑。
“当然,不好色怎么能透出性感?不乱色就行!”她故意顶嘴。
“香猪,你真性感!”他看着她由衷地说,声音里隐藏着丝丝伤感。
她毫不客气地打击他:“不许乱想,你有你的色。”
“我一直都很少很少的,最近好久没有了。”他一脸惆怅。
很少,也是有,最近没有,也还是有,不是吗?孩子就是事实,不是吗?哎呀!关你什么事!清醒吧你!王雅格暗自生气。
为了岔开话题,王雅格伸出右手,握紧拳头,“给你,送你一颗幸运星!”她微笑着,依旧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高易惟伸出手从她手中接过“幸运星”,就像握着一把希望,他咧开嘴笑了。
沉默半晌,高易惟招呼服务员买单。
“我带你去正佳广场逛逛吧。”高易惟牵着她的手,向正佳广场走去。
王雅格仍旧没有挣脱他的手,她察觉到自己内心的乏力。
走进正佳广场,大幅的时尚海报迎面映入眼帘,王雅格仔细琢磨模特上妆的颜色和手法,
赞不绝口:“拍得好有感觉。”
“你喜欢看海报呀?”
“对呀,我最近常常想,要是没办法调动关系,就找找跟做广告相关的工作。”
“可是你都没做过呀!”
“我懂的,我相信自己的感觉。”
“你永远是最棒的,我支持你!”高易惟捏捏她的鼻子。
“哇!好多钻戒,看看钻戒的时价。”王雅格一下子被首饰的光芒吸引住了,“三千?这么便宜?是假的吗?”
高易惟表示怀疑:“什么呀?”
“哦,哦,三万!”王雅格吐吐舌头,为自己的粗心脸红。
为了掩饰这种尴尬,她没心没肺地开玩笑说:“快送我一个呗!”
“就不买给你!”他竟然毫不客气。
她甩甩头洋洋得意地说:“嘿!你不买,我就叫别人买给我呗!”
这句玩笑话一下子击中他的要害,他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仿佛她背叛了他一般。
她瞥见了他的脆弱,发现他的背似乎没有往日那样挺拔了。
我只是开玩笑啊!她感到有些委屈。
“喜欢可以试戴一下。”店员热情地招呼他俩。
“其实也不贵,现在刷卡都可以立即买。”高易惟为自己圆场。
“不要啦!买这个做什么!”王雅格笑着转身走开。
他跟她保持着一分米的距离,默默逛了一阵,俩人向外面走去。
“我们去买彩票吧!”王雅格指着前方的彩票中心,打破了沉闷。
“你喜欢买彩票?”高易惟感到意外。
“对呀,我还中过500块钱呢,虽然跟500万擦肩而过,但是说明我运气很好,离500万很近呢!”
高易惟笑了,“阿Q吧你!走吧,我也买。”
他们各自写了号码,各自买了彩票。高易惟一口气买了100元,总共十注,王雅格照例只是买了2元一张的彩票,她干瞪着眼看着他的彩票。买个彩票而已嘛,何必也如此阔气!
“彩票放你那里,中了要告诉我哦,不要偷偷卷钱跑了。”高易惟把彩票递给王雅格。
“不要,你自己保管!”王雅格一把推开他的手。
“替我保管嘛,中了我们就私奔,有钱我就敢私奔了。”高易惟好声好气的,近乎乞求。
往事瞬时不可抑制地浮现在她眼前。有一次,从酒店出来,她无心地开玩笑说:“我们私奔吧!”谁知他竟格外严肃地说:“不要提过分要求!”这令她哑口无言。
永远都说因为没有钱所以不能在一起!钱就那么重要吗?你才提过分要求呢!现在还谈什么私奔,我又不是你的谁!
王雅格还是默默接过彩票,小心翼翼地收进钱包。
如果我们从来没有相爱过,只是一对好朋友,该多好呀!被你爱着,我永远都是无根的浮萍。你离开两次,我已经体无完肤了,如今刚刚要复原,你就不要再搅局了。
王雅格抬头环视熠熠生辉的高楼大厦,暗自叹了叹气。霓虹灯把城市装扮得繁华无比,令人徒然生出浓浓的迷茫和怅然。
美好的明天,你到底躲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