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刑前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惶恐?不安?懊恼?不知受刑原因的愤怒?对家人的愧疚?
牢房不大的空间里堆满了人,农思杨的“九族”甚至连同周围的邻居,都莫名其妙的聚在这阴暗的牢房里。
这个荒唐的世道里有的些许好处就是,人们对荒唐的事情接受度很高,农思杨最近耳边少了许多谩骂,多数人倦了,也知道谩骂没有什么作用,倒不如省些力气,瘫坐在地上,趁着还有些时日不如多想想以往的美好。
即将轮到他们了,每个人的脸上却不见多大的惶恐,眸子里死寂一样的,四十多个考生,连带着他们庞大的家族,临死前的嘶吼这些日子在耳边从来没有消失过。
说来可笑,反倒是有了抗体一样,真的轮到了自己心底倒没有恐惧了。
脚上的镣铐死沉死沉的,牢房的饭菜一如既往的难吃,肚子里少了粮食的填补,说不定也是族人没有谩骂他的原因,因为太饿了。
马上就死的人,乌泱泱的一帮人,还吃什么饭菜,浪费粮食,剩下些采补钱去赌坊里搏一搏岂不是美事。
狱卒头子大手一挥,拿着朝廷给的采补钱,在赌坊里鏖战了三天,双眼通红的从赌坊里出来后,心里的邪火全发在了这群“犯人”身上。
“一群狗东西,坏了老爷的运势”狱卒头子皱着眉,在牢房里大声的嚷嚷,手上拿着棍子在在地上哒哒的杵着。
声音回荡着,却根本激不起这群人的关注,瘫坐的依旧瘫坐,稍有反应的也就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农思杨心里涌上悲愤,双眼紧盯着狱卒,却被说成顶撞。拉了出来,棍棒交加,身上伤痕累累。不过,也都是要死的人了,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节。
农思杨跟着族人缓缓地出了阴暗地牢房,外面地阳光一时之间显得刺眼,眯缝着眼跟着前面的人流走向刑场,刑场还远,周围也没什么人,也对,一群麻木地像个木偶一般的人有什么好看的。现在都在刑场上看人头滚滚呢,那个可比看这个有趣多了。
族人不知为何响起骚动,拥挤之间有一双手从一侧拉着自己的囚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么多天没有好好吃饭的原因,总觉得那力气之大,平生未曾感受过。
脑袋上被套上了不知名的物体,眼前又昏沉下来,好像回到了牢笼。一瞬间竟然觉得心里有些心安,真是脑子出现了问题。
也不想开口问这群人把自己带到哪里,毕竟死亡对现在的自己也不过是近在咫尺,也没有什么更可怕的事情了吧。
农思杨就这么麻木的跟着身旁力气颇大的人兜兜转转的不知道走向了哪,想来也可笑,自己还不知道自己是犯了哪条律法就被下了大狱,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旁人搭救的特质,更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竟然光天化日就搭救自己,看来是连个狱卒头子都收买不了的“权贵”
也对,毕竟狱卒头子的胃口也大,就算胃口不大,守着牢房要事,估计背后也有一两个人站台,不是想收买就能收买的,农思杨也不觉得自己值那么多钱,收买一两个押人的狱卒,伸手搭救自己一把就算不错了。
可惜啊,现在自己并不是特别想活下去,这后面的人救了自己也是白搭。
脚下的镣铐在套上不知名的物体之后就被那人给卸了下来,少了束缚,走起路来当真是快了不少。
没有光明,昏暗带来的对时间的迟钝,对空间的敬畏,脚下小心翼翼地跟着往前探索,像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儿童,亦步亦趋,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再睁眼,已然身处一方小院。
只有自己,旁边的人怕是刚刚将自己带到就退了下去,顺手摘除了头上的物体,想来应是布袋,黑暗与光亮衔接的时候,眼角扫到了印花,应是谁家闺秀秀在布袋上的。
呆滞的矗立在小院中,不多时,出来一书生,羽扇纶巾,羊角胡子,眉眼却带着阴沉,一身装扮衬得心机颇深的样子。
心里泛起嘀咕,神色却平静的看向他。
“农先生,请”
先..生?
莫名其妙的随着踏进屋子后,率先抵达的是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我在此等候先生良久啊”
定睛一看,乃是四王爷,后来殿试的时候遥遥见过一面,内心虽然骄傲,但是王爷的样子还是要在心里记下的,免得冲撞了,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使不得,本人乃是一介罪臣,是在当不起王爷称呼”作揖的拱了拱手,农思杨连忙推却,本就是心思机敏之人,一介罪人带到此处,就算脑子再过愚笨也当知晓这背后没什么好事。想来凶多吉少,怕是这王爷想要翻个身,可,若是换成二王爷,农思杨都能在死寂的心里燃起一点希望,毕竟二王爷既有实权,也有钱财。
至于这四王爷,农思杨眼拙,也可能是四王爷藏得深,反正他实在是看不出来这四王爷凭什么底气去翻天。
就连王爷都下场亲自拉拢人了,还是一介罪人,可想而知底气是十分不足。
本就是将死之人,农思杨实在是不想掺和进这些风波里了,农思杨虽然是一介罪人,可这骨子里忠孝之观不会因问罪名轻易抹去,心底里忠于当今圣上,就不会加入这反叛的大船里,可又念及这搭救之恩,倒是不好开口谩骂与指责。
四王爷看见农思杨的神情,稍稍一想就知所谓什么。
神情又敬重了几分,缓缓开口道“先生可知,您是为何有了这牢狱之灾?”
本想着不管他说什么,农思杨都准备摆摆手推脱,然后等着一死,今日终究是有一死的,毕竟这等隐秘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面前了,倘若不答应,除了死他是找不到更好的另一种途径抹平今日之事的发生了。
可,这一句话说了出来之后,当真是直指农思杨内心的疑惑。
为什么?
为什么会从风光无限直接跌落谷底?
为什么从准备大展身手的时候却沦为罪人?
太多太多的为什么这些日子里在农思杨心里翻来覆去的滚烫着灵魂。
思来想去,终究是找不到什么错误。
听到这,干涸的嘴唇上下一碰,嘶哑又焦急的问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