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杨院判走了出来。
“禀告皇上,丹阳郡主的病情,已经稳定了。”
元帝大喜:“果真?!”
“朕去看看。”
元帝快步走进了卧房里,室内,管事姑姑正收拾着刚给郑舒窈换下的衣服,刚才施针后,郑舒窈出了大量的汗,连新换上去的里衣都打湿了。
元帝动作很轻,他坐在床榻边目光柔和的看着面目已经有些血色的小人儿,心里很是高兴,掀开被子时却看见了被包裹好的一双小手,他的小脸一沉,扭头看向杨院判。
“杨院判,这是怎么回事?”
杨院判低着头回他:“回皇上,施针过程时会有些痛楚,微臣不慎让小郡主挠伤了手掌,现在微臣已经用最的玉颜膏给郡主上了药,绝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元帝这才放下心来,又心疼的看着郑舒窈的小手,想碰却不敢去碰。
看着郑舒窈过分精致的小脸,他不禁有些出神:“长姐以前也最是爱美的,一点小疤痕都看不得,璨璨是长姐的女儿,定也不喜身上有任何缺陷的,罗钦盛,待会儿去库房将那支玉容膏拿来,以后给璨璨就抹这个,好的更快些。”
玉容膏是去年西沙国进贡的美颜圣品,一共就那么一支,后宫就连最得宠的丽妃娘娘向皇上讨要皇上也没给,谁能料到现在是用来给小郡主擦手用了呢。
杨院判低垂着眼睛充耳不闻,罗钦盛在一旁忙应好。
元帝又这么看了久郑舒窈,待眼睛渐渐有些干涩了他才起了身,
“璨璨多久才会醒来?”
杨院判略一思索,“大概不出三日。”
元帝点头:“好,那这些天就辛劳你在这儿照顾璨璨了,若是外人问起,你们知道怎么说吧?”
杨院判低头回道:“微臣明白的。”
元帝又对着罗钦盛吩咐了几句:“郡主身子还未好,先不移动她,叫些干净利落的人给我守好了这静月轩,要是有任何风声走漏了出去,你就摘了你的狗脑袋吧。”
罗钦盛知道这是元帝想来个瓮中捉鳖了,忙回道:“奴才一定将事办事稳稳当当的,请皇上放心。”
“好,那这儿就交给你们了,朕去太后宫里瞧瞧,璨璨出了事太后也是担心极了的。”
元帝就这么把罗钦盛留在了静月轩跟着杨院判一起照顾床榻上的人,自己则是带着另一个大太监浩浩荡荡的走出了静月轩。
待他一走,杨院判这才出了声:“传说丹阳郡主得盛宠,今日一见倒是长了眼界了。”
何止是盛宠,皇家哪个皇子公主能得元帝这般紧张过的?至少杨院判就没见到过。
罗钦盛一脸的经验:“院判习惯便是。”以后要见得可还多着呢。
想当初他第一次见着元帝哄着哭嚎不止的小郡主时,脸上那惊讶程度丝毫不亚于今日的杨院判呐...罗钦盛摇了摇头,然后迈着步子往外头走去,宫中的腌臜事儿太多了,如今都弄到丹阳郡主身上了,还真是...不知死活啊。
...
东宫
傅容修披着柔软的狐毛大氅倚在太师椅中,手边儿的茶正冒着热雾,映在傅容修的面前,衬得他眉目如画中仙一般,仿若下一刻就会飞去。
手中拿着本书,黑眸如漆般深邃,虽是盯着书页,可是却久久没移开半分,时不时的还用手握拳咳嗽了两声,无端的揪起人心。
李公公手里端着盘子,里面是御膳房刚做好的点心,糖酪浇樱桃,樱桃莹红如玛瑙,乳酪凝白如清雪,盛在琉璃盏内看着更是甘甜滋润,色味俱佳。
“殿下,用些点心吧。”李公公看着他的殿下一回到东宫便又拿起了书本,他又是焦急又是心疼,可能不能说,傅容修虽然年仅十二,可是人已经很有主意了,太傅不止一次称赞太子殿下天资聪颖,实乃绝世佳才,李公公听着又是骄傲又是心酸,只有他知道他的殿下为此付出了多少。
太子喜甜,这是东宫的秘密。
听见李公公的话,傅容修便回过了神,随手放下了手里的书本,从他手里接过了琉璃盏,目光瞄到李公公还未收进的表情,他顿了顿,心里明清李公公这表情定是又多想了他什么了。
不过傅容修并不会解释什么,拿着精致的银勺儿舀了一颗嫣红的樱桃送进了嘴里,垂下眸子细细的嚼着,比用膳时还要专心三分。
樱桃早就去了核,果肉清甜无比,傅容修连连吃了三勺才停下来,问着李公公。
“静月轩那边如何了。”
“殿下走后不久,皇上就宣了昭阳殿沉碧进去问话了。”
“可知道是什么内容?”
李公公摇摇头,“当时殿内所有宫人都退了出来,没人知道沉碧在里头说了什么,倒是后来罗总管便出来赦免了整个昭阳殿宫人的杖责了。”
没人知道啊...傅容修眸色沉了沉,手里的银勺敲击在精致的琉璃盏上响起了一声声清脆的声音。
“后宫怕是要变天了...”傅容修盯着那嫣红的樱桃喃喃出声,他倒是没想到,一个丹阳郡主,竟然能让他生性冷淡的父皇这般在意,倒是那推人下池的人,应当是没有料到人被他救了吧,傅容修想着,一双凤眸微眯着叫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
永宁宫
太后年已五十,但保养得当,面上不细看是没有什么皱纹的,着一湘红色大红妆霏缎宫袍,缀琉璃小珠的袍脚软软坠地,摩挲有声,红袍上绣大朵大朵金红色牡丹,细细银线勾出精致轮廓,端的是雍荣华贵,如今她正怒目瞪向眼底的人,头上精致的步摇随着情绪起伏叮叮作响。
“当初我就说让璨璨留在定国公府,有你我照看着谁敢亏待了她去!你却执意要将璨璨带进宫中,现在好了,璨璨如今被人投掷冰池,以后若是伤了根本,你,你日后叫我如何去对我的长清说话!”
定国公府便是长公主的婆家,当年长公主傅长清与盛京城才子定国公府的世子爷一见钟情,后来便是十里红妆,嫁进公府,从此两个谪仙般人儿便在众人艳羡的眼光下关门过起了二人生活。
大元十四年,长公主诞下一女,世子大喜,取名舒窈,愿女儿余生一生舒畅,窈窕美好,元帝大喜,自舒窈出生时便提笔封了县主,以封地为号,丹阳地域富沃,食邑不愁,郑舒窈一出生,便比有些官员还要阔气。
大元十七年,边境来袭,身为定国公的世子爷理应尊循祖制,上阵杀敌,长公主主动追随夫去,有二人助阵,军心大震,后打的敌国节节败退,盛京众人连连叫好;不料,长公主与世子在战场上不幸负伤,回京途中遭遇了埋伏,从此这世上便少了两个谪仙般的人儿,只留下还不满三岁的女儿郑舒窈在世上。
长公主去后,元帝悲痛欲绝,不顾所以人的阻拦,执意将郑舒窈接入宫中,亲自抚养,并着手在自己的寝宫附近新修了一处宫殿,名为“昭阳殿”,宫殿一半翻建,一半新造,内里古木繁花,景象万千,更是一举将郑舒窈加封为郡主,荣宠不断。
当年太后出手阻拦了元帝将外孙女带进宫内,只因后宫的水太深,虽然元帝对舒窈盛宠不断,可还是挡不住这后宫女人的心计的,你瞧,刚入宫不到半年,郑舒窈便被人投掷入河,叫人防不胜防。
殿内无人,元帝一脸沉重,手上青筋暴起却无法反驳太后的话。
响久,他缓缓开了口,神色坚定。
“...母后,朕不会将璨璨归还给定国公府,璨璨是长姐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朕会待她如珍宝,让她幸福无忧,以后,也定不会在让她受一分苦楚,还请母后放心。”
元帝坚持,不将人送回去,定国公府的人带走了他的长清长姐,如今是绝不可能再让他们带走长姐唯一的宝贝的。
太后捂额头,“皇帝...清儿已经走了,这和定国公府没有关系,皇帝你不能...”
“母后,朕能!”元帝阴鸷着双眼打断她,却不在和她坚持定国公府的话题,“朕定会将那背后的人揪出来,以后,不会再让任何伤害璨璨了,母后还请宽心,儿子还有事,便先行告退了。”说罢,元帝便转身离去,金龙在衣袍上栩栩如生,一双龙眼炯炯有神,正死死的盯着主位上的太后,仿佛在诉说着元帝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