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舒窈这一晕,直接晕到了第二日的早上,才悠悠转醒。
映入眼帘的竟是晕红色的帐幔,上面绣着精致的花样,头顶一袭一袭的流苏,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轻轻摇动着,繁复华美的云罗绸如水色荡漾的铺于身下,柔软的好似昨天那坚硬的床榻好似不复存在一样,床的斜对面是一座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甚是华美无朋,绚丽夺目,上面摆着一面用锦套套着的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梅花的首饰盒......
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郑舒窈轻咬着下唇,虽然头还有些晕晕沉沉的但她能肯定,这是她待了六年的昭阳殿!她真的,活过来了!
沉碧走路还是有些瘸腿,不甚好看,昨日皇上就下令将郡主移回昭阳殿了,她和落雁虽然落了板子,但陈姑姑肯让她们休息三日已是开恩,作为昭阳殿的大宫女,现在她们两个是必须起来的。
沉碧进了卧房后就看见已经起身坐在床榻上的郑舒窈,她心里一惊,也顾不得身上的伤了,忙拿过一旁架子上放置的披风走了过去给她披上。
“小姐醒来了怎么不唤奴婢一声,奴婢好给您更衣呀,这样坐着万一又着凉了可如何是好呢?”沉碧话语温柔,还是像以前一样像个大姐姐似的关怀着她一切。
昨日回了昭阳殿,陈姑姑也特意找了她和落雁,以后还是按照国公府里的叫法,唤郡主为小姐,她们记下了。
郑舒窈看着沉碧还有些青涩的容颜,笑了。
“沉碧姐姐!”
“哎——”
沉碧被她一叫,险些落下泪来,“小姐,奴婢在。”
沉碧的声音有些哽咽,“小姐没事真是太好了,奴婢那天真是,真是该死,竟然让您遭受此罪。”
郑舒窈不怪她,现在她能活过来已是她期盼的最好的一件事,至于落水,有舅舅在呢。
她小手抓了抓要滑下去的披风,安慰她:“我现在没事啦,你别哭了,当心明日也跟我一样眼睛红红的痛痛的,还丑丑的。”
郑舒窈有些脸红,但是如果不这么说,她怕沉碧会起疑心。
果然沉碧听了就破涕而笑,俯下身子仔细瞧了瞧她的眼睛,发现是有些红肿,便立即心疼的直起身子说道:“小姐您等等,奴婢给您去打条热帕子敷敷,再拿玉容膏抹抹。”
郑舒窈乖巧的应了。
看着沉碧走了出去,她心情很好的拉进身上的披风,明明上一世住惯了的闺房现在却怎么看也看不厌。
“小姐小姐!”
清脆又活泼的声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郑舒窈看向璎珞串成的珠帘,下一刻就瞧见落雁那走几步就没忍住痛呼一声走几步就忍不住痛呼一声的身影。
陈尚宫念着她有伤在身,于是便自己拿着端药的盘子,看着落雁着急的声音就忍不住笑骂她一句:“你慢点,可别吓到小姐了。”
落雁长了一张圆圆的苹果脸,看着又喜庆又有活力,此时听了陈尚宫的话她就忍不住皱起小鼻子半是撒娇半是肯定的说:“才不会呢,小姐才不会被落雁吓到,姑姑你又笑话我。”
郑舒窈在里头听见了也笑出了声,人瞧着总算是有了几分活力。落雁率先撩开了帘子走了进去,看见郑舒窈坐在床榻上她就忍不住开心,“小姐小姐,你可算是醒了,头还疼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郑舒窈笑着的回她:“我好得很了现在,倒是你,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小心以后变成丑姑娘喔。”
落雁:“奴婢就算变成了丑姑娘也要赖在小姐身边一辈子!赶也赶不走!”
两个小女娃顿时笑作一团,陈尚宫看着郑舒窈脸色终于不复之前那种好像下一眼就去了的模样也是微微放下了心,将盘子放在桌上,先把琉璃碗拿了出来,浅青色的琉璃碗衬得里头的更黑更褐,陈尚宫也不确定这次的郑舒窈会不会乖乖的喝药。
她小心的端着碗过去,嘴里说道着:“好了落雁,小姐大病初愈,不得胡闹,去桌上把粥端过来。”
落雁停住了笑声乖巧的应了,随后便对着郑舒窈做了个鬼脸逗得她直乐个不停才转身往桌上走去。
昨天熬的粥最后还是没有喝成,于是今日陈尚宫又早起熬了一次,依旧是亲力亲为,不敢有半分马虎。
陈尚宫坐在床榻上,温柔的对着郑舒窈说道:“小姐乖,喝了药病才会好。”
郑舒窈看着那一碗褐色的药最终还是没忍住嫌弃,可怜巴巴的望着她,“陈姑姑,没有蜜饯的吗?”
陈尚宫忍住心软摇了摇头,“小姐乖,杨院判说了您现在不能吃甜辣东西的。”
郑舒窈一听就很想置气不喝了,可是不喝病就不会好,而她想活着,郑舒窈看着陈尚宫手中的小碗,最后还是选择狠狠心吧,她朝着陈尚宫伸出手,“姑姑碗给我吧,一勺一勺的喂真的太苦了。”
陈尚宫看着她还包着纱布的小手有些犹豫,“这...要不还是让姑姑喂吧?”
郑舒窈朝她弯了弯两只手心,“看,姑姑,不疼了已经,来吧,不然等会儿我可能就不想喝药啦!”
这话一出,陈尚宫还是小心的把药碗递给了她,然后趁着郑舒窈要豪爽的一饮而尽的时候快步走到桌前,用手探了探茶壶的温度,看着还是热的于是便放心的斟了一杯茶走回去,就忽略了朝这边走来的身影。
郑舒窈皱着眉头“咕噜咕噜”的往下吞咽着,真的好苦...她想那个宫女竟然让她遭受了这么大的罪,她一定要让舅舅严惩她一下!
陈尚宫看着药水渐渐见了底,于是立刻将碗撤离小口的时候将茶杯递到嘴边,目露心疼。
郑舒窈刚刚喝完一小碗苦药,还没来得及舒口气就又得往下喝水了,她感觉有点辛苦。
元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落雁看见他高大的身影时刚想蹲下行礼便被他身后的罗钦盛给示意免礼了。
皇上不想因为她一出声就吓到正在喝药的丹阳郡主,怕她就此噎住。
“咳…姑姑,我,我喝完了。”郑舒窈努力的小口咽着茶杯里的清水,嘴里的苦味儿也跟着消散不少,待陈尚宫把杯子拿走以后郑舒窈终于歇了口气,却又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元帝,她眸子瞬间就亮了。
“舅舅!你来啦!”
郑舒窈想,她的小淑女的形象估计全败在刚才那豪气的动作上了,还没来得及害羞,元帝便笑着大步走上来坐在陈尚宫刚才坐着的位子,大掌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头顶。
“璨璨真厉害!药这么苦竟然全喝完了。”
郑舒窈顿时开心了,却还不忘告状,“舅舅,那个药真的好苦,你一定要帮我狠狠的教训那个宫人!”
在场人只有罗钦盛的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了几许,陈尚宫她们都不了解,他还不能吗?这几日元帝叫手里的暗卫查了许久才查到丽妃的身上,可后来暗卫又说,丽妃已经怀有三月的身孕,还去见了太后,要是现在就把丽妃给弄死,太后那儿可就不好交代了,你说一个是外孙女,一个是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老人家怎么好做抉择呢?那晚养心殿的烛火整整燃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