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被官府的人马带走后,江夏郡的父母官却迟迟没有下抓捕凶手的命令。
孟子吟猜想,这和黑衣人本身的身份就非常可疑有很大的关系,官府也不愿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买卖。
这样甚好,能让孟子吟稍稍喘了一口气。
昨夜雨停之后,又是一路狂奔,此时天已大亮,她的衣服已在太阳出来之后,渐渐地被自然烘干。
半干不干地贴在自己身上,鹅黄色的衣衫显得皱巴巴的,更别说她的头发了,此时如果有一面镜子可以照,孟子吟估计要寻个地缝儿钻进去再说。
不过,这样一身狼狈模样,倒也省去一些麻烦,周围路过的人都远远绕过她走开了,这倒是令她轻松了一些,不用刻意遮住面孔。
她走了几步,看到这条后巷的尽头有一处树荫和一些石桌石椅,赶忙小跑几步,坐在那里歇一歇。
自己的腿自昨晚从高处跳下,又在不禁意间隐隐作痛起来,她无端想起昨晚自己向萧然刺出去的那一下,虽然她并没有刺中要害,但是也是见了血的,不知道萧然此时怎么样了。
琼楼玉宇中,萧然在自己的床榻上侧坐在了一夜,没有合眼。
孟家主母清晨进来给他换药的时候,他还直挺挺地坐在那里,眼神里尽是疲倦。
“然儿,你是在担心子吟?”白氏将一盆净水端过来,将手帕扔进水中,浸过水后拧干,递给了萧然。
萧然接过,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主母,昨夜是我考虑不周,本可带她离开的。”
萧然如此骄傲的大梁太子,还从来没有谁看到他有这样的时候,他有些焦虑,又有些无奈,而更多的竟好像是心疼。
“然儿,子吟向来知恩图报,若是一力能抗,她绝对不会多连累一人,你不必自责。”
主母帮他把腰间的绷带撕开,那已经和血肉黏连在一起的布带,揭开来,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萧然深吸一口气,终是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昨夜看到那丫头大义凛然地跳下窗台,他心里已然一惊。
后来看着窗外如开了闸口般倾泻而下的暴雨,他就更加没了睡意。
真是个胆大妄为的“疯丫头”,明明没有武功,身体娇弱的很,却偏偏有颗想要成为江湖豪侠的心,天不怕、地不怕,真不知道以后会栽在谁的手里吃亏?
想到这里,萧然不禁摇摇头。
说来也怪,上次在破庙之中,明明是他与孟子吟第一次见面,但是在看清对方面容之后,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这种奇奇怪怪、不知从何而来的“第六感”促使下,他开口便喊她丫头。
纵使孟子吟只比自己小了四五岁罢了,他就是觉得她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
“主母,那丫头……子吟到底是哪个旁支上的亲戚。”
白氏正在为萧然扎绷带的手布置为何竟然颤动了一下,随即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帮他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那孩子不过是孟家的远亲罢了,具体是哪一支,得细细翻了族谱才知道。”白氏慢悠悠地解释。“不过,你与她倒是同辈。”
萧然也不知道自己干嘛突然关心起这个问题,而且还在听到“同辈”的时候,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白氏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
萧然这时已经在看窗外渐渐出来的太阳了,天空慢慢敞亮起来,一朵朵流云可以隐隐约约在视线范围内捕捉到。
他身上这个创口不大,但是也需要休养两三天,要不到时路上伤口化脓,大概会更加麻烦。
况且,他特地来到江夏,并不只是歇脚,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脑海里正筹谋着接下来的安排,忽然一只白白胖胖的小格子从他的窗口飞进来,分外乖巧地停留在窗前的案几上,眼睛咕噜咕噜地四处张望。
萧然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自己豢养的信鸽,前几日从丹阳出发之前,他特特将信鸽交给了舅舅孟执,嘱咐他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就以信鸽为号。
此时,他看着信鸽,心里既高兴又担忧。
他一手扶着自己的伤口,一手支撑身体站起来,来到窗边,小心翼翼地取下鸽子脚踝上帮着的一个小小的信筒。
那信筒是用牛皮制成的,捏在手中竟然还有些被水浸湿的粘腻,想来应该是经历昨晚的大雨,萧然瞥到那只信鸽头上甚至有一些炸毛。
把里面已经泡湿的信笺取出,令他庆幸的是,上面的字迹虽有晕染,但是还能依稀辨认。
那是孟执的手笔,也许是在非常忙乱的情境下写成的,字迹显得很潦草。
“必要时,孟子吟可以救你!”
信笺上写的是这样一行字。
萧然又仔细看了一遍,他琢磨着信笺上这行字的含义。
孟子吟,可以救他?
舅舅是未卜先知,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恰巧就是孟子吟救了自己?还是说,今后某件事中,孟子吟还会帮到自己?
萧然被这信笺上含义不清的话语弄得更加疑惑。
莫非,这个孟子吟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那为什么舅舅之前不早说呢?既然是对他们有利的事情,为什么不直接言明呢?
这一连串的疑问,萧然却不知该找谁询问。
但片刻后,他没来由的想起刚刚问到孟子吟的身份时,主母白氏那状似不经意的一愣。
也许和她的身份有关?
这些对于萧然来说似乎并不是最重要的,因为他看到信笺背面还有一行小字,上面写着:船在江遇险,恐难到青州。“
他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
原来这才是孟执真正想要拜托信鸽告诉他的消息。
如果昨夜孟执他们的船真得在长江中遭遇不测,那么他们此时,已经……已经……萧然不敢再往下想。
这次青州之行,还没有开始,就横叉这样的事情。
难道是老天也不眷顾他吗?
可是老天明明让他从宫中的火场里逃生,明明给了他生的希望,怎么偏偏一桩桩祸事还是从天而降?
他扶着额头,心里十分纠结。
来到江夏,他是有重要目的的。早在弋阳之时,影卫便得到消息,说有重要的北方来客,想跟他在这里会面。
地点就安排在了琼楼玉宇,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中午就是他们约定见面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