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在华觞楼门口停下,齐陌今日出行不想叫外人发现,故而只驾了一辆普通的车架。
当然这普通是对比于他的车架来说的,今日乘的这一辆也叫很多达官贵人家望尘莫及了,故而车马一停便引得路边百姓驻足围观。
无影戴着斗笠,围了一圈面纱,有了上回姜琼羽当街被劫的教训,今日外出他就格外警惕,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压迫气息,叫周围百姓都不由自主的绕开。
“主子,到了。”无影对着马车拱手,恭声道。
车帘微动,一身形颀长的男子便下了马车,玉涡色银丝滚边长袍本该是温润如玉的,可穿在齐陌身上,哪怕面纱遮挡瞧不清面容,也觉得添了几分清俊。
正当周围人的视线都黏在这恍若天人的男子身上时,却见马车里又探出一只洁白娇嫩的柔荑,娇娘微微颔首躬身而出,头上的云鬓花颜蝶纹步摇灵动生辉,微风轻拂,撩起面纱一角,露了半边粉面,直叫路边的儿郎们看迷了眼。
齐陌蹙眉,眼神微有不悦,上前一步将人拦腰抱下马车,高大的身形遮挡住路人的目光,像是护着宝贝似的。
姜琼羽面纱下的红唇勾起,眉眼带笑的抬首看那清冷的男子一眼,使坏的挽住了他的胳膊,小鸟依人般靠了上去。
门口迎客的小二瞧着两人这般神仙眷侣的模样,一拍脑袋便笑呵呵的迎上来,“客官、夫人,里面请!”
这一声夫人叫的响亮,让齐陌心底甚是微妙,抬眼瞥了一下那小二,“赏。”
无影微愣,还是利索的摸出两颗银豆子塞了过去,小二拿在手里喜的不行,点头哈腰更是殷勤了。
容柯就在大堂里,自然是瞧见他们一行人了,不过见他们都戴着面纱也就没上去打扰,只吩咐了手下管事的唤了那小二下来,亲自去跟着伺候。
二人在三楼雅间坐定,只要了一壶上好的雨后龙井便命那伺候的人退下了,无影难得多了些心眼,跟着一起出去了,只留了二人在屋里坐着。
“爷到这儿来不会就是想着这壶茶吧?”这般坐了一会儿,姜琼羽有些无聊了,面前男人一句话也不说,着实没趣。
齐陌抬眸,眼神一片冷淡,看着娇娘略发脾气似的噘着红唇,丝毫不为所动,“来这里自然是见人,你若无聊也可先回去。”
这话的意思本是真心想着姜琼羽的,可这般冷声说出来硬是叫人听着变了味道,姜琼羽本就等的不耐,这会子小脾气就上来了。
扬起下巴,柳眉颇为不满的挑了挑,“王爷既然是嫌臣女碍事,干嘛又叫臣女跟着一道来,何不拒绝了痛快!”
齐陌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呵斥惊的抖了一下,又是尴尬又是摸不着头脑,好好的,怎么就说恼就恼了呢。
“本王何时就嫌你了?饿不饿,叫厨房上些点心来可好?”一边打量着面前女子的神色,齐陌尽力把声音放的柔和些,试探着问道。
其实姜琼羽倒也不是真的就多气,还是等烦了的缘故,方才吼那么一嗓子就发泄了不少,这会子齐陌又这般哄着,心里哪儿还有不悦。
身子往后一靠,翘着脚晃来晃去,歪头巧笑,“那我要吃盐酥鸡,在配上一杯红豆酪。”
见着娇娘面上露了笑,齐陌自己都没察觉自己松了口气,只唤了无影进来吩咐了几句,叫人去准备吃食。
这边姜小四正心满意足的吃着盐酥鸡,齐陌盯着窗外的眸子神色微动,放眼楼下,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门口,车里出来的少年却气韵斐然,虽是穿着极素净的月白色袍子,齐陌依旧认出那是上好的云锦所制。
端起桌上茶杯抿了一口,齐陌起身行至刻了雕花的那一堵木墙边,伸手一番拨弄,便见那墙上桌面大小的一块实心木板就松动了,被齐陌取下放在了一旁。
姜琼羽擦擦手跟过去,好奇的敲了敲那里头的一层木板,回声清脆,竟然是只有薄薄的一层了,眸中骤然多了几分惊讶。
正要说话,齐陌忽然抬手从后边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别说话,隔壁有人来了。”
阵阵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姜琼羽顿时玉面绯红,齐陌看着少女泛红的耳尖,心情极好的又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被捂住的姜琼羽不大舒服,媚眼微扬,轻启朱唇探出那玲珑小巧的舌尖在男子炽热的掌心划了一圈,果然身后紧贴着自己的身躯就猛然绷紧了。
“别闹!”头顶传来男子略带沙哑的低喝,颇带着几分威压,她只得老实了。
二人在这边听着,隔壁一行人丝毫不知泄了行踪,这会子正是屏退了小二在屋里说话。
月白色衣袍的少年蒙着面纱,似乎是不便透露身份,约么十五六岁的年纪,正处在变声期,嗓音略有些沙哑,“他可是找你了?”
“昨日晚间便派人来送了信,只是也不敢就保证一定。”对面年纪稍长的男子蹙眉,双手交叉握成拳撑在桌面上。
少年垂下眸子,把玩着桌上的空茶杯,勾唇轻笑,“若是只有他们二人恐怕不能十拿九稳,但若有外力相助,就说不定了。”
男子抬头望向对面的人,眸中阴郁一扫而空,“有这句话,那微臣自然放心!”
“先别高兴的太早,这件事且有波折,那位瞧着和善,然则疑心也重,你也不要掉以轻心。”少年狭长的眸子里是与年龄不符的深邃,令人不敢轻视。
男子拱手,眸中满是刚毅,沉声道,“微臣等这机会多年,不敢不谨慎。”
“是啊,机会来之不易,切不可出一丝差错,如今上去容易,可也有的是人盯着你的位置,不要让掉下来才是。”
说完这句话,二人沉默良久,忽然便又听闻少年的轻笑声,“这华觞楼的老板到是个妙人,这酒楼精致远胜福源楼。”
“不过是江南来的一位白面书生罢了,文人墨客都爱这些个调子。”男子似是恭维又似真的不屑。
“切勿轻视此人!”少年下颚微微抬高,眸中带了些许不悦,显然是不赞同男子方才的话,吓得男子垂眸噤声。
半晌,是一阵桌椅挪动的细细碎碎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二人的渐远的脚步声,忽然声音又顿住。
少年冷声对身后男子道,“福源楼的掌柜该换了,贺润九的心思大了些。”
“是,微臣即刻去办,只是...”男子欲言又止。
“既然要换,自然换干净了。”少年似乎是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吩咐完便推门离开,男子紧随其后。
待得隔壁的声响彻底安静下来,姜琼羽已然是满目惊讶,转身瞧着面前的人,颇像个无辜的娃娃。
齐陌勾唇轻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儿你是瞧见这小黄雀了,旁的别问。”
人家是小黄雀,你可就是盯着黄雀的狼了!姜琼羽腹议,到底是没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