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暑气渐退,一筐一筐的菊蟹送进了太傅府。
姜琼羽很爱这个,林氏每年总叫人采买不少。
早晨,藏娇阁里的佳人刚醒,便闻得一阵蟹黄的香甜味。
撩开纱帐,便瞧见蔻丹指挥着小丫鬟们在摆早膳。
瞧见她醒了,赶紧过来伺候,“姑娘可要起身?府里今早刚买了螃蟹回来,膳房赶着做了一笼蟹黄包,最是新鲜了。”
肚子里的馋虫被勾起来了,怎么还睡得着?
忙是点了头。
胭脂也在一旁候着,命人端了洗漱的东西进来,伺候着净面、漱口,又简单的把头发挽了个单螺髻,用一支百蝶穿金步摇固定住,就算完成了。
早膳有喜欢的新鲜东西,便用的多了些,喝完最后一勺银耳粥,已经有些撑了。
紫苏端来消食茶,姜琼羽也只能小口抿。
喝多了太撑,不喝又更难受,只能一点点品了。
还好味道配的不错。
“嫂嫂那边怎么样了,可好些了?”姜琼羽问起来。
自打前日出了那件事,楚氏第二天就病倒了,府医也瞧了,就是气血不畅,意思是有心事,郁闷病了。
她这个样子也没办法照顾孩子,林氏只得把小孙女抱去了自己院儿里照看着。
好歹楚氏不是个钻牛角尖的,知晓婆母是为她好,故而也是感激的。
但是心病还需心药医,她这怕是一时半会儿想不通,就好不起来的。
这事旁人也劝解不得,还要她自己想通才行。
“要奴婢说,楚家二姑娘也是可怜的。”流云叹气道。
她和紫苏是姐妹俩,偶尔只有一个孩子被关照时,另一个就会极难受,她们也都有体会。
姜琼羽不可置否,“但这也不是她伤害别人的理由,这或许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是是非非,也说不清楚。”
换了身衣裳,忽的就想去小花园瞧瞧。
难得她这身娇懒的骨头肯动一动,丫鬟们立刻就张罗起来。
如今虽不太热了,日头也不小,着两个丫鬟撑伞,后头四个粗使婆子抬着一小竹榻,这是方便主子歇息的。
茶水糕点什么的都更不必说,也是都带着的。
一行约么二十人,浩浩荡荡的就往小花园去了。
原先姜琼羽也不大适应这样,可姜太傅夫妻俩着实宠爱她,打三岁起她爱出去逛了,就是这么个配置,十几年来也就适应了。
怕是宫里的娘娘出行,也就这个阵仗了吧,真是没有比她更奢侈的闺秀了。
不过这也就是她现在的想法,可不知晓以后那位爷对她,才是个真奢侈的。
主仆几个走到镜月湖旁边,胭脂忽然就低低的笑起来。
“你这丫头,乐什么呐?”姜琼羽疑惑。
胭脂捂着嘴,“奴婢想起那日姑娘在这儿捏着黑炭追奴婢和蔻丹的样子,还叫摄政王殿下瞧见了!”
一听这话,娇娘面上骤然一片绯红,那日情形,真可谓是落荒而逃。
气呼呼的伸手去挠胭脂的腰。
“你个小蹄子,竟然还调侃起姑娘我来了,今儿可叫你瞧瞧我的厉害!”
“哎呦,姑娘饶命,奴婢错了!”
主仆两个闹做一团,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在小花园里荡开。
四处逛了逛,便瞧见几盆从未见过的花儿,开的极艳丽,瞧着是牡丹的一种。
“这可是姚黄牡丹?瞧着和画里头很像。”
姜琼羽疑惑,这花珍贵,称花中之王,只有正妻能用,一般多在宫里养。
寻常大户人家的正妻也是能用姚黄牡丹的花样做衣裳的,但能养真花的,却是几乎没有。
因着如今中宫无后,到是只在御花园见过一回,故而不大确定。
旁边有小花园里伺候的奴才,赶紧上前来回话。
“回姑娘,这两盆确实是姚黄牡丹,今早老爷下朝带回来的,是圣上赏赐的。”
“圣上?”姜琼羽蹙眉,眸中升起一抹寒光。
无端给臣子赏赐姚黄牡丹,这到底是给林氏的,还是给她的。
若是给她的,那又是什么意思。
“搬到花房里头去吧,既然是圣上恩赐,自然不能搁在外头风吹日晒,拿回去精细养着。”
姜琼羽摆手,她是不大想瞧这花了,里头断然又有什么阴私,得想法子打探一下宫里的消息才是。
也是说曹操曹操到,远远的就瞧见一小厮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流云将人拦下,“何事跑这么快?”
小厮年纪不大,是前几日刚选进府中来伺候的,不好意思的挠头,“没什么急事,就是有人给姑娘送了信。”
“天还热,跑这么快出一身汗不得难受了?下回没有急事,便不比这般跑。”
姜琼羽勾唇浅笑,本就明艳的面庞愈发像海棠般娇媚,只叫那小厮看得羞红了脸,磕磕巴巴的应了一声,转头又是逃似的跑开了。
几个丫鬟都失笑不已,果然自家姑娘生的好,叫谁瞧了都脸红。
“快把信拿来我瞧瞧。”不知怎的,心底无端涌起一股子欢悦,隐隐觉得这信该是从蜀地来的。
打开信封,里头却只有六个小拇指粗细的竹筒,这是飞鸽才用的吧,美眸中生出几分疑惑,素手拿起一个拆开来看。
“骑马太慢,顾多放些信鸽,忘娇娇早些见信,本王日日挂念。”
只是瞧了这第一卷,俏脸就红的如同吃醉了甜酒一般。眸中漾开的笑意恍若山间明月般皎洁。
丫鬟们瞧自家姑娘是这副样子,心里就猜到了这是哪儿来的信了。
一个个捂着嘴相视偷笑。
六张纸卷看完,娇娘已然是连那白嫩的耳垂都泛了微粉。
自家爷越来越会撩人了怎么办!
当然要反撩呀,她姜小妖精可不能输去。
“回吧,给本姑娘准备笔墨纸砚。”
某妖精媚眼如丝,红唇似蜜,眉眼含着几分清浅的笑意。
佳人倾国,理当如厮。
藏娇阁里,娇娘亦是如法炮制,裁剪了信鸽可携带的纸条,细细密密写了五条。
最后还有一个竹筒,命人取了金剪子来,对着铜镜剪下一缕青丝,用红色的细线系好,塞了进去。
当下便命人送去了华觞楼,交给韩封。
还特意吩咐尽早送去,生怕晚了一日,便叫那边的情郎等的焦心。
一别数日,不知蜀地是何情形,也不知道他是否睡的安稳,吃的舒心,更不知他安全与否。
路途遥遥,千里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