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裴钧醒来,白术就就把药方一事说了。
“草乌这一味药,极难拿捏,稍有不慎便是剧毒,且药效也因人而异,风险之大,奴才不敢置喙。”
白术低头跪在榻边,面上也是难色。
“其实如今既然已经有了方子,想必过不久,就会找出更保险的法子,届时...”
“不能等了,你去找人来吧,这药本殿喝。”裴钧打断了他。
苍白的面色透出一股坚定,一双桃眸更是含着叫人不敢抗拒的威压。
他病的太久,自己的身子有多难受,他最清楚。
若是这般等下去,万全的方子不知何时才能找到,可他的身子却是拖不起了。
只能赌一把,生死由天。
见他下定了决心,白术也不好再劝,只得叫外头守着的人去叫何大夫来。
容柯这会子也等着消息,难得早起,就是为了这个答复。
果然与他心中所想一致,不由也对这个年轻的皇子多了几分敬佩。
十五岁的年纪,难得有这般一赌生死的魄力。
拿上所需的几味药材,又派人去知会齐陌,自己则去了裴钧处。
“何大夫只管煎药,生死皆有命数,本殿绝不怪你。”裴钧努力的直起身子来,眸色坚定。
容柯垂眸,十分心诚的拱手,“殿下既然信我,那这药,我便亲自为殿下煎。”
裴钧颔首,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与此同时,京都福源楼,韩封也正与崔木对坐。
二人心思各异,自打上次那的事情之后,互相有了些了解,崔木又主动递了橄榄枝,今日再见,到也尚算和谐。
私底下齐陌也交代过了,只是合作一事毕竟要从长计议,故而韩封一直着手安排着,倒是还并未正经实施。
如今借着六皇子染病的事情,一致对外,反倒瞧着要促成此事。
“韩掌柜今日来我福源楼怕是不止找在下吃酒这般简单吧。”
崔木笑着斟茶,烟雾渺渺,遮住了眸中几分防备和试探。
韩封轻笑一声,倒是也不着急,只端了茶杯抿上一口,“崔掌柜这茶着实是好东西,怕是只有宫里能尝到,外面千金难求啊。”
瓷杯被放下,与木质的茶几相碰,发出好听的一声低低的闷响。
四目相对,一个满是警惕,另一个则坦然而从容。
这茶是皇室御用的君山银针,寻常人能尝到,必然就是御赐的,可韩封一届江南来的商贾,如何会品出这是宫里的茶。
韩封知晓崔木大概已经懂了自己的意思,于是也不再卖关子了。
“崔掌柜应该是六皇子的人吧...”
说话间,一柄短刀忽然袭来,直击命门。
韩封双眸微眯,侧身避开,执起手中茶杯顺势挡开了那刀尖。
茶杯骤然碎裂,伴着一声脆响,崔木持刀的手腕就被紧紧辖制住了。
“崔掌柜莫急,若在下想做什么,大可不必来福源楼一趟。”
“你究竟是谁的人,到底想做什么!”崔木谨慎道。
手腕处传来的力量感叫他意识到面前之人的武功应该强他两成,若是硬拼,只会吃亏。
正当他筹算之时,腕间一松,就见韩封收回了手,又再度坐在了他面前。
崔木心里虽防备着,但瞧着对方的模样确实不像来找茬的,何况六皇子已经暴露,他又没胜算,确实不如好好谈一谈。
“在下乃摄政王暗卫,昨日得了消息,六殿下在蜀州身染瘟疫,性命垂危,我们王爷查出是有人蓄意谋害,约么就是太子的手笔,太子一贯与我们王爷不和,如今人手暴露,为求自保,难免会栽赃嫁祸,故而我们想与崔掌柜合作,探一探东宫的虚实。”
韩封如实道,眉头微微蹙起,眼神直直盯着崔木,以表真诚。
听完这话,崔木果然犹豫,但是六皇子确实有段时间未曾联系京中势力了,若真如此,怕是这会子正被摄政王拿捏着。
“崔掌柜不必着急,信或不信皆在您自己,韩某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若崔掌柜想通了,便叫人把消息送到华觞楼来。”
韩封拱手,起身离开了房间,徒留崔木一人神情复杂。
而此时,京郊的一处庄子上,一辆送菜的马车停在了极不显眼之处,两个小厮模样的人与守后门的奴才塞了些银两,便将一篓子瓜果蔬菜运了进去。
不多时,再出来的时候,依旧抬着一个巨大的竹篓。
明明卸掉了货物该是轻松的才是,可二人的步伐却依旧并不松快。
将竹篓抬上马车,又匆匆离去,似乎从未来过一般。
姜府,藏娇阁,娇俏的少女几乎一夜未眠,执笔坐与桌前,写写改改又一张。
两道似烟似黛的柳眉微微蹙在一起,红唇紧抿,显出几分倔强。
妩媚的凤眸中瞧不见往日的风气灵动,只装满了一腔带着忧虑的柔情,更隐隐有许些责怪之意。
忽的,窗边传来鸟儿翅膀扇动的声音,一直灰色的信鸽落在了窗棂上,咕咕叫了两声。
脚上还绑着空空的竹筒,正是姜琼羽同韩封讨要来的一只。
看见信鸽,少女粉面才露了几分淡笑,忙是把一早写好又修改了千万遍的字条裁剪成长条,卷成一小卷塞进了那竹筒里。
“你且去替我瞧瞧,他如今吃穿可顺心,能否睡的安稳,是否挂念我。”
姜琼羽小声念着,如玉的纤指轻轻抚摸了鸽子的背部。
灰鸽又咕咕叫两声,豆子一样的眼睛提溜转,似乎是应答了一般。
翅膀翻动,便带着那满怀情思的字条飞往了蜀州。
彼时裴钧已喝下了容柯熬的药,白术和容柯一道守在床边,不敢分神一丝一毫。
约么过了半个时辰,裴钧就开始再度发烧,这一次比以往几次都更为吓人,
他烧的嘴皮苍白而干裂,但面色却是一片潮红,沉重的呼吸声像破旧的风箱一般,沙哑难听。
皮肤像是透明了一样,尤其是那双本该神采奕奕的桃花眼,此刻却紧紧闭着,眼皮上青红两色的血丝肉眼可见。
容柯命人去拿了最烈的白酒来,浸湿了帕子,给裴钧擦拭穴位。
白术也在一旁听着指挥帮忙,榻上的少年十分寂静,若不是那身体着实烫的骇人,还有那沉重的呼吸,真会叫人以为他已经永远的沉睡了。
忙完这一切,容柯依旧愁眉不展,取出银针来为裴钰渡穴,终于在一处穴位逐渐流出一些暗色的血液。
当那血液流到颜色便得鲜亮时,容柯总算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取下了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