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书房。
屋子布局阔朗,看朝向日间应该是光线明亮。
沈青竹触目所及到处都是立轴、对联、条屏、扇面、册页……
一面挣墙上挂着各式裱件,搁架上装裱工具一应俱全。
沈青竹心念一动,立刻知道这位老胡到底是谁了。
胡东泉。
苍州城最有名的装裱大家。
沈青竹万万没想到邝远会来到这里。
她早就查过胡东泉。
就在那个春雨后的早晨。
程长生跟在她身后绕了一上午的圈子。那时沈青竹逛过苍州城的绸缎庄,也逛了书画铺子。
从闲谈中她知道了胡东泉这个人。
胡东泉确确实实就是一个装裱师傅,十年几来在苍州城行内几乎是无人不知。
当今皇家推崇书画,装裱家是可以入朝为官的。
但是胡东泉却一直呆在苍州城,十年不曾出城半步。
因为他双腿有疾。
街头巷尾的消息,沈青竹也只来得及查证到这里。
等到在柳月的房中发觉胡东泉装裱的立轴,沈青竹便推断出柳月与赵平有关。
但她也没有继续追查胡东泉。
毕竟柳月既爱书画,那么结识胡东泉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没想到今天邝远会找到了这里,而且一看他们就是相识已久。
没想到胡东泉如此年轻。
没想到胡东泉精擅机关之术。
沈青竹突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对于查案已经生疏了,竟然一下子给了自己这么多意外。
但是有意外便意味着有发现啊!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屏住心神。
邝远蹒跚着走进屋内,长舒一口气便直接瘫倒在地上。
“你怎么了?”胡东泉坐在轮椅上看着他。
“差点儿死了。”邝远摆摆手,“在你这儿我总算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他说完便不再言语,渐渐呼吸悠长,竟真的就这样,靠墙坐着睡去了。
对于胡东泉,他如此的信任。
胡东泉叹口气,无奈地说道:“你这样我怎么有办法给你看伤呢?”
说完他慢慢滑动轮椅来到桌前,伸手一按,弹出一个小小的暗格。
胡东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又回到邝远身前。
他在轮椅上俯身,将药丸塞进邝远嘴里,熟练地在下颌一推,胸前一按,看着药丸被邝远吞了下去。
“死是死不了的,至于身上的伤口,明天醒来再看吧。”他说着竟丢下邝远,滑动轮椅向着卧房而去。
看起来是真的不打算管邝远,要去休息了。
难道真的一直等待到天明,再来他给邝远治伤吗?
当然不行。
沈青竹是极有耐心的人,但不需要等待的事,她从来不等。
她脚下轻轻一点,人已经从树梢飘落。
脚尖刚一落地,她心中便暗道一声:“好厉害!”
地上纵横交错着数道非金非银的细丝,隐藏于夜色之中根本无人能察觉。
幸好在邝远进门时,沈青竹就已经知道这院子里必然有机关。
她轻盈地从丝网之上掠过,几次轻轻点地,人已经无声地落在院外。
院落防御如此严密,门窗当然不能毫不设防,而且还应该有更厉害的机关才对。
但沈青竹从来都是直接的人。
她伸出手,轻轻地扣响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