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宅

“这是……石头？”

朝依点点头：“是，他是石头”

因为莫宅没有地牢和牢笼，所以朝依便将石头绑在后院的树上，莫叔看着石头：

“可他不是被朝家交给虞家了吗？所以其实石头一直都没有死？”

朝依点点头：“没死，但他被虞则炼制成了变异人，虽没有变异人该有的凶残，却也失了心智，而且……他的舌头被拔了”

一开始在门可罗雀的时候朝依还不知道，是江琴寻送石头回来的路上说的，当初石头虽失了心智，却总是执着的叫着少爷，虞柏最是听不得有关朝一的任何一切，更别说石头还老是少爷少爷的叫，让虞柏就像是在提醒他朝一还活在他的世界里一样，所以虞柏便让人硬生生的将石头的舌头拔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石头因为跟了以前的朝一就被折磨成这般模样，小今他们因为在门庭若市做事便被直接杀死，这些好像都在提醒我造下的罪孽”

莫叔不忍道：“为何要这般想？石头是朝家送去的，小今他们虽是死于门庭若市，但你却丝毫不知情，而且他们的家人都不怪你，你又为何要这般放不下？”

朝依神情愧疚：“可是我……也罢，我会试着放下的”

莫叔指着石头：“那他……你要怎么做？”

“我先帮他恢复神智，虽然恢复后他便会死去，但与其让他这般活着不如让他恢复后再……”

莫叔：“他比起现在也更希望恢复，所以你只是在满足他而已，不必觉得自己是刽子手”

朝依轻点头“好”

……

一刻钟后

“公子...”

朝依听到石头的呢喃声，停止弹奏，起身走向石头。

“石头？”

石头缓慢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而陌生的绝美容颜，声音虚弱道：“你是我家少爷的姐姐吗？为何这般与他相像？”

“噗！”朝依一时间哭笑不得，轻声问道：“为何我是姐姐？就不能是妹妹吗？”

石头苍白着脸，虚弱的摇摇头，固执道：“我家少爷那般年少稚嫩，你只能是姐姐，不能是妹妹”

朝依失笑：“但我不是姐姐也不是妹妹”

石头忽然瞪大眼，不可置信道：“难道你是我家少爷的女儿吗？可是我家少爷怎么可能会有你这么大的女儿？”

朝依黑线，果然石头还是从前的石头，单纯且蠢。

“我便是你家少爷，朝一”

石头不相信：“怎么可能，我家少爷虽然也生得像你这般倾城，但他是男子，而你却是女子，性别都不一样你怎么会是我家少爷”

朝依轻声解释：“是真的，我就是你家少爷，只不过我从前都是男扮女装，所以你才不知道的”

“真的吗？”

朝依点头：“嗯！”

石头作恍然大悟状：“怪不得你沐浴时从不让我帮忙，大热天的要穿很厚的衣服”石头摸了摸后脑勺，笑得憨厚：“我当时还以为你是有什么病呢！宁愿打花伞也不要减少衣服”

朝依：“……？？”不愿减衣就是有病吗？这思路……

“咳咳...咳”

石头开始咳嗽，嘴里吐出了黑色的血。

朝依从来都没有带手帕的习惯，这时见石头咳出了血，一时手忙脚乱的，就在想为何没有带手帕的习惯呢！也不至于现在要用时两手空空。

“不要找了，少爷……不，石头应该叫你小姐了，你从来都没有带手帕的习惯，以前都是我为你带着，你手脏了我便给你，或者你直接擦在我的身上，可是我不能再继续当你的手帕了”

朝依眼眶泛红，渐渐湿润，用手给石头擦着嘴角的血，轻声道：“我消失后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归来后我有试着去虞家找你，可是我找遍了虞家，唯独没想到他们会让你去清理茅房，石头，这辈子终是我对不起你”

石头轻笑：“小姐，便是你这般脾性才使得身边人对你死心塌地，在你身边，我从不是下人，你给我作为一个人该有的尊严，你让我不要将你当成主子，以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相处，我被大小姐瞧不起时你会帮我，所以这辈子没有你对不起我，只有我照顾你不到位”

“咳咳……小姐，我要走了，我看见我娘了，你把我带到我娘的身边去好不好？”

朝依点头，石头看到朝依点头后才闭上了眼睛。

朝依仰起了头，眼角掉了一滴泪。

第二天早上，莫叔陪朝依将石头运回他的家乡。

“他很忠心，但...很可怜”

朝依闭了闭眼“石头是家中二儿子，他爹酗酒、嗜赌，但石头家生计全是依靠他娘接些缝缝补补的活来维持的，常常他娘赚到点钱就被石头的爹拿去买酒喝，赌博，石头的娘若是不拿就会遭到毒打，有时候那个男人连自己的孩子也不放过，在石头四岁时，他爹有一次赌得更大，赌坊的人放话，若是不还钱就要拿他的双腿来抵，石头的爹瞒着妻子将石头绑到集市上买，您知道吗莫叔，一个四岁的男孩，他爹却只要二十两，那时候照顾我的婆婆刚好去世，我就让朝石明将石头买下，朝石明觉得与其再费心思找个人来照顾我，不如买一个回去，而且我们都是小孩子，好哄也好骗”

“在石头来到朝家的第三天，我看他始终闷闷不乐小心翼翼的，便问他是因为什么，他说他还想再见他娘一次，我同意了，还是我和他一起去的，但是他娘已经死了，因为发现那个男人将她的儿子卖了并且不告诉她儿子的去向后，石头的娘选择了投河自尽，因为那个女人她害怕，害怕儿子过得不好，担心儿子被人虐待，所以她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石头没有回家，只是在那个男人为他娘草草挖的坑前跪了一夜，而且那一夜还在下暴雨，我不知道什么心情，总之那一夜我没有催它，也没有怪他，我就在马车里陪他度过了那一夜”

“然后那个傻子在第二天就成功的发了高烧，迷迷糊糊的还一个劲的给我说对不起，一边说一边哭，连鼻涕都哭出来了”朝依说着说着笑了起来：“那一刻可真是太丑了，我看见他就笑，他还生了我一个上午的气呢！最后我是拿了个鸡腿哄好的，可惜……”朝依低垂着眼眸，有些难过，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莫叔最见不得朝依难过，但他一个上了年纪的大男人，哪里会安慰小姑娘，正好前方是石头娘的墓，莫叔指着转移话题道：“那里就是石头娘的墓了吧？大石头后，桃树旁，刚好是你形容的地方”

朝依点点头：“是那里”

四个时辰后两人合力在石头娘的墓地旁挖了个大坑，朝依有内力傍身，所以不那么费劲的便将石头的棺材入了坑，埋上土后朝依在石头娘的碑前跪了下来，连磕了三个头后开口：

“婆婆，我将石头带回来了，但是我也很抱歉，带回来的不是活着的他”

朝依不知道要如何说，似乎说再多也抵不上心中的愧疚，沉默了一会儿后便起身。

“莫叔，我们回去吧！回去后便找人来为他们母子俩重新修建墓地”

莫叔点点头“好，依你便是”

正好两个中年女人挎着篮子走了过来，两人走开时还能听到身后那两个中年女人的讨论声：

“这里怎么有座新坟，还是在石家娘子的旁边”

“石头？好像是石娘子家二儿子的名字，可她儿子不是四岁的时候被他爹卖了吗？”

“看这情况好像是死了，应该是刚刚那两个人带回来的”

“可惜了，石娘子因为儿子被卖投河自尽，石家男人因为喝酒跌倒撞在石上死去，现在石家唯一的后人石头也死了”

“石头不是还有个姐姐吗？听说就嫁在咱们隔壁村，石头怎么能是唯一的后人呢？”

“石头是儿子，他姐姐再是石家人那也是个女儿，何况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有了孩子那也是别人家的，这石家不就跟断了后一样吗？”

“好像是啊！这石家也太可怜了”

“莫叔，您看，这世间的人形形色色，有的重男轻女，有的重女轻男，多么讽刺”

莫叔：“穷苦人家都是靠儿子有所出息，老了好孝敬自己，所以一般都是重男轻女的多”

“是啊！”

莫叔“不过那石家为何是卖儿子而不是卖女儿？”

“因为在这些人的眼里儿子更值钱一些”

……

到城门的几里之外时，两人遭遇虞家的变异人埋伏：

“莫叔，您先走”

“不行，这些变异人明显有备而来，我虽二十年没动过手，但也没忘，你不要担心我”

朝依和莫叔被变异人逼得连连后退，这些变异人明显是得到命令的，一步步逼近，不给朝依弹奏归无的机会和空地，关键连使用轻功在半空弹奏也不行，因为这些变异人手中的链子都在向空中甩动，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控制住他们，恐怕还没到半空就会被铁链打下来了。

莫叔抽出腰间软剑，警惕的将朝依护在身后：“依依，我先顶住，待会儿你找机会便走，从这儿往那条小路过去不远处就是冻天堡，北堂公子一定会救你的”

“莫叔？”朝依生气的喊到“生便生，死便死，我不会先走”说完率先将手中的匕首刺向走近的变异人。

“依依！”莫叔担心的叫了一声，也和逼近的变异人打了起来。

一炷香后两人都受了伤，莫叔因为保护朝依受得伤严重些，捂着胸口对朝依道：“依依，今日如果必须要死一个的话只能是我，四十年前我没有机会保护你母亲，如今你再不给我这个机会，你是要让我死不瞑目，没脸去见你母亲吗？”

朝依摇头：“不，莫叔，我……”

“够了，我顶住他们，你按我说的先走”

朝依还想要拒绝，但话没出口就被莫叔往旁边一推，是一个变异人的链子甩了过来，朝依被推开后，莫叔就成了最危险的那个人，莫叔在朝依的注视下被甩飞了，连朝依也没能幸免，朝依强忍住腹部的伤，搀扶着莫叔后退。

就在这时北堂倾从天而降，同时一声哨声响起，那些变异人短暂的停了一下，朝依趁机祭出琴，将变异人控制住，到最后这些变异人都相继恢复了心智，但也相继的死去。

朝依往刚才口哨声响起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了一片黑色的衣角。

“咳咳”

朝依没时间细看，因为莫叔吐血晕倒了，可能是看朝依得救了，莫叔绷紧的神情一松便晕了。

“莫叔！”

北堂倾不发一言的将莫叔架在肩上，看向朝依流血的右肩和她此时捂着的腹部：“你……”

朝依摇摇头：“我还撑得住，你帮我将莫叔带回莫宅便是”

北堂倾看了一眼朝依，一言不发的架着莫叔往前走，朝依则扶着莫叔的另一边，走着走着朝依觉得不对劲。

这不是刚才莫叔说的那条路吗？沿着小路直走，不远处是……

“北堂倾，我们不去冻天堡，我们要回莫宅”

北堂倾脚步不停：“莫宅太远，莫叔的伤很严重，先去冻天堡”

朝依不在乎自己的伤，但却很在乎莫叔的伤，所以北堂倾这么一说朝依便不再要求回莫宅了。

北堂倾眼里满是担心，莫叔的伤虽然也严重，但北堂倾看过了，都是些皮外伤，最严重的也不过是胸前的剑伤，但朝依不同，朝依的右肩被刺了一剑，目测腹部也受了伤，刚才又强撑着控制变异人，别说要回莫宅了，能到冰室就不错了。

果然如北堂倾所想，几人刚到冻天堡的石门前，朝依就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北堂倾想也没想便将莫叔放开，在朝依倒在地上之前接住了她。

幸好北一出来找他家公子，看到这一幕赶紧扶住莫掌柜，但还是晚了一步。

只听“咚”的一声，北一不忍直视的闭了闭眼，摸了摸莫掌柜被撞到的后脑勺，一个鼓起。

北一是真心佩服他家公子，朝姑娘敬之如父的莫掌柜都能随手就丢，虽然最终都是为了佳人吧！但这太残忍了些，幸好朝姑娘晕倒了没看到，不然他家公子指定又要被朝姑娘记一笔了。

“公子？”

北堂倾将朝依打横抱起，淡淡的看了一眼莫叔：“扶进去”

北一：“……”

差别果然明显，抱朝姑娘时那么温柔和小心翼翼，架着莫掌柜时随手就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