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们这一个个的,干什么呢?”马建国吼道,顺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擤了擤鼻涕。
陆尘办公室的门口处此时正蹲着好几个人,趴在门缝处,偷听里面的情况,听到马建国的吼声,大家一起回头,看到是他,一下子噤若寒蝉,纷纷开始跑路。
马建国赫然发现自己外甥女苏晓月竟然也在其中,一把把她拽了过来。
“怎么回事?小月,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偷听什么呢?”
“听说昨天陆尘去找了来访者的父亲,今天就把他们一家人都叫来了,现在正在办公室里谈着,”虽然被抓住,苏晓月倒是一副理直气壮的高冷表情,“这个来访者是我给陆尘的,我来看看什么情况。”
“那他们又是怎么回事?”马建国指了指几位四散而逃的同事。
“他们是过来偷听的,使用催眠术解决家庭矛盾,估计他们也想见识一下,就都过来趴墙根了,我撵都撵不走。”苏晓月毫不留情地指责着同事们。
面对这种贼喊捉贼的行为,马建国有些哭笑不得。
“那现在里面谈的怎么样了?”他将擤完鼻涕的纸巾装进口袋。
“不知道,听不清。”苏晓月用六个字就把事情说明白了。
“行了,你去忙你的吧。”马建国挥挥手。
苏晓月没再说话,扭头走了。
马建国向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了两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大舒服。
他想了想,倒退回来,把耳朵贴在陆尘的门上。
果不其然,什么都没有听到。
哎,真是可惜。
马建国胸中一颗八卦的心在熊熊燃烧。
……
陆尘的办公室里,一时陷入沉默,钱家三人此时都各怀心事的坐着,安静无声。
就在刚才,钱猛终于向着妻子和孩子说出了埋藏在自己心底十几年的秘密。
在这之前,陆尘曾经劝过钱猛,最好还是不要直接当着钱海鹏说血缘的事,先给他一段时间去缓冲,然后慢慢说出来,但钱猛却坚持要这样做。
他憋了十几年了,真的憋不住了。
“事情就是这样,我有错,我不该折磨你们,也折磨自己,老王,如果你想离婚,我没什么可说的,房子,存款都是你的,我分文不要,就当是这些年给你的补偿。”
过了一会儿,钱猛终于打破沉默,说出自己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感到无比的轻松和畅快。
“离婚?不,我不离婚!我做错了,你会原谅我对不对?不,我绝不离婚!”王美凤反应过来,扯着自己丈夫的袖子,喊道。
十几年的担惊受怕在此刻变成了现实,虽然十几年的家暴对她伤害很深,但此刻,她更多的是对丈夫的愧疚,她只想要对方的原谅。
“我做的也不对,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如果你想和我继续过,那我们以后就好好过,我会戒酒,然后再去找份工作,我还不到五十,干的动。”钱猛微微一笑,心里的包袱放下之后,他感觉自己洒脱了很多。
即使妻子有错在先,但自己对她十几年的折磨也能够抵消这一切了,真的没什么原不原谅。
虽然网上所谓的“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就得带点绿”,都是用贬义的语气说出来,讽刺男方的懦弱,但在真实生活中,原谅这种事发生的几率却并不低,因为真实情况往往比人们的凭空想象要复杂的多。
“那就好,那就好。”王美凤哭起来,也不管陆尘和自己的儿子都在身边,冲上去,紧紧抱着自己的丈夫,就像怕对方跑掉一样,死在不肯松手。
钱猛轻轻拍着自己妻子的后背,眼泪也流了下来。
看样子,夫妻之间的芥蒂已经解除了,只是……
陆尘偷偷观察着钱海鹏的举动,他最不放心的还是他。
“呵呵,好好好,夫妻恩爱,很恩爱,好好好,好的很,非常好。”钱海鹏啪啪鼓着掌,“可是我呢?我算什么?算什么?”他的反应和他平时的性格有些不太相符,语气犀利,但眼角却有泪流下来。
果然他这边还是出了问题,陆尘的担忧变成了现实,他之前劝钱猛不要当着自己的儿子说出这事,就是担心钱海鹏一时接受不了。
“我特么到底算什么东西?什么东西?算什么东西?”钱海鹏摇着头,嘴角尝到一丝苦涩。
“你还是我的儿子,我的亲生儿子。”钱猛连忙说。
“但你不是我亲爸!”钱海鹏转向自己的母亲,“我亲爸是谁?我亲爸到底是谁?是谁?我亲爸!”
王美凤怯懦地看了看自己的丈夫,没有说话。
“没事,老王,告诉他吧。”钱猛的泪止不住的流,在此之前,他也想到过因为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钱海鹏会不认自己,但这一切真的发生时,心里还是一阵刺痛,他很后悔没听陆尘的话。
“石明森。”王美凤低声道。
她这一说,不仅钱猛两父子愣了,陆尘也愣了。
“你是说本市的首富石明森?”陆尘问。
“那时他还没有钱。”王美凤低头说着。
“石明森是我爸?哈哈哈哈,首富竟然是我爸?我爸?真好笑,哈哈。”钱海鹏颇有些造化弄人的感觉。
……
“陆大夫,我相信你,但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要怎么办?”钱海鹏此刻已经发泄完了,抱着头坐在沙发上,六神无主。
就在刚才,陆尘先行送走了钱猛夫妇,却单独留下了钱海鹏。
钱猛走的时候还颇有些不舍的看了看钱海鹏,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只能摇了摇头,无奈地带着妻子离开。
这夫妻二人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大问题了,现在让人担心的只剩下了钱海鹏。
“你心里怎么想的?”陆尘沉稳地坐在钱海鹏对面,态度颇为认真地看着他。
“怎么想?我也不知道,真不知道,我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石明森,没想到他竟然是我的亲生父亲,你说可笑不可笑?很可笑对不对?”钱海鹏冷笑了下,他感觉自己的脑袋胀的难受,有种要裂了的感觉。
“我问的是钱猛。”
陆尘才不关心钱海鹏是否会和石明森抱头痛哭、父子相认,他更想让钱家三人家庭和睦。
“钱……钱猛?”钱海鹏说这俩字时有些迟疑,他从没对自己的“爸爸”直呼其名过。
“我不知道,陆大夫,不知道,在小时候他对我很好,可是后来……昨天我还恨他恨得要死,你知道,我曾经想杀了他,用刀,用斧子,杀了他。”
“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我说不上来,我不知道,说不上来。”
嗯,如果他是这种想法的话,事情还好办一些。
“十几年来,他背负的东西太多,其实你可以换位思考一下,把你放到他的位置来想一想,也许会有别的看法。他跟我说过,对你和你母亲之后,他也很后悔,就在昨天,他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相信他。”陆尘说。
钱海鹏深深地陷在沙发里,他在思考,按照陆尘说的方式换位思考。
很长时间后,他重重地出了口气。
“谢谢你,我想我多少有些想明白了,明白的不多,但明白了一些。”他说。
“那你待会从我这离开后,打算去哪里?”陆尘问。
“去哪里?去哪里?”钱海鹏重复着,随后抬起头,“我想回家,回家去。”
陆尘微笑了。
“那石明森呢?”
“我将来会去找他,那么多年了,他凭什么不认我?他欠我的。”
“先回去吧,别忘了,以后至少一个星期过来找我一次,有什么心里话,就和我聊聊。”
事情虽然有了转机,但陆尘知道钱海鹏和钱猛的心结肯定没有彻底解开,这种事需要他将来慢慢地疏导对方,一点点地打开他的心结。
“我会的,肯定会的,谢谢你,陆大夫。”
这件事情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