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佩斯把斧头靠在脚边。

他让艾雅跃上枝头探查周围是否有恶魔的身影，自己则寻找适合作为木柴的树干。

枫树林就这么静静栖息在他的眼前，找一颗称心如意的枫树也并非难事。

所以，他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海斯就不能拿起他那把该死的斧头，对这些可爱的枫树表达一下问候。

他提起斧子，迈开双腿，险些被他压在脚下的松鼠钻过缝隙溜之大吉。

松鼠的动作敏捷又迅速，在不到片刻的时间里，顺着树枝溜进艾雅的手心。

“怎么了，小家伙？”

“吱，叽叽叽。”

这声音洛佩斯听过无数遍，在短尾松鼠泛滥时，甚至吵得他睡不着觉。

“送给我的？”柔软的低语在树干间回荡。

“吱吱，叽叽。”

“感谢！”

艾雅接过榛子，用手指搔搔它的脖子，作为礼物的回馈。

“看来你能听懂它们的……语言。”洛佩斯抖抖手臂，他感受到伤口对他的警告。

“有时候。”艾雅点点头。

她装作思考的样子：“它刚刚说，有个讨人厌的家伙差点踩到它的尾巴。”

艾雅眨眨眼睛，脸颊上攀爬着笑容。

“好吧。”洛佩斯哼了一声：“还请替我解释一下，我并非有意。”

艾雅把手中的榛子扔给洛佩斯，“它说它原谅你了。”她紧接着又问：“要不要尝尝？”

“我看到你还没问，艾雅。”

洛佩斯拄着斧头，用树干蹭蹭榛子上的唾液，然后抬起掌心凝望：“尝尝松鼠的口水？”他摇摇头把榛子装进口袋：“请让我留作纪念。我还是第一次收到松鼠的馈赠。”

“哼哼。”艾雅笑着，偏过眸子注视木屋外的空地：“为什么要把木屋四周的树木全部伐尽，洛佩斯？”

“没人喜欢一出门就遭遇野兽的袭击。”他很快在一颗不算粗壮的枫树前停下脚步，目光则停留在树丛外暴露的半截手臂：“它们总喜欢潜伏，并且相当有耐心。”

洛佩斯用斧子拨开树丛，然后抬头望向天空。夕阳优雅柔和，气候宜人。

他注意到草丛后的尸体。此时完全展示在他眼前，迷人的晚霞让诡异的氛围稍稍退散，意料之内的恶臭却没有因此迸发。

他凝视起一丝不挂的尸体。因此不难看出，那是一具女尸。

尸体的表面能够看到红斑与水疱，并且每一个角落都都雕刻着……

洛佩斯轻轻挪动步子，直到发现那并非雕刻，而是疤痕。

不过纹路看起来倒像是某种文字。

他的目光在尸体上摆动。但片刻的思索让他决定抽回斧子。

他只是想获取些能够在夜晚给予他温暖的木柴，而不是过来对着一具女尸发呆。

洛佩斯摇摇头，紧接着在枫树旁抡起斧子。

他耳边很快被“咚咚咚”的声音充斥，心中却响起了之前那首诡异的歌谣。

在温暖的壁炉旁虔诚祈祷，麻烦没有因此找上他。或是找些线索，以求摆脱麻烦。

洛佩斯皱住眉。

他默默念叨：“操他妈的。”

枫树慢慢倒向一旁，女尸又一次映入他的眼帘。

洛佩斯看到尸体的双目紧闭，睫毛尖端被烧焦，并且尸体身下的土壤有翻动的迹象。

但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甚至没有任何工具使用的痕迹。

如果尸体充满泥土的指甲不算在内的话。

洛佩斯无法相信自己的猜测，却仍旧因此皱住眉头。

这次又是什么？

他抽出长剑，用力刺进尸体的胳膊。

没有半点反应的尸体让洛佩斯松上口气。他险些开始祈祷口袋里的牧师印章能够显露些许成效。

他料想，从深埋在地底的棺材里爬出来是件困难的事情。即便没有棺材也并不容易。

他俯下身，观察起尸体脖子上被泥土腐蚀的项链挂坠。

“一个金色的圆盘”，他得出结论，外加断断续续能够拼凑出的一个“西德莱”，或是“布兰妮”。也有可能是其他东西。

洛佩斯伸出手掌，尽量不触碰尸体拿起挂坠。在之前，他就发现圆盘的上方有一个开关，所以在拿起时顺势按了下去。

伴随着“啪”的一声，圆盘的盖子迅速弹开。

“还完好如初。”洛佩斯直起身，蹲在尸体旁，这能让他稍微好受一些。

圆盘内部镂空雕刻着一只海豚。海豚的头顶镶刻一颗紫水晶，最下方还雕刻有一行小字，琳达·伊蕾娜。

“太阳要落山了，洛佩斯。”艾雅把脑袋轻轻靠向树干，目光定格于他的背影：“你最好快点。”

“抱歉。”他呼出一口气，把吊坠合上放回原位后站起身。

洛佩斯感受到鼻前的温热，手掌因此攀上鼻梁。

“咚。”紧接着来袭的巨大声响震的洛佩斯耳朵生疼。

他看到火球砸落于森林，冲锋的号角则在随后响起。

洛佩斯的手掌被鲜血浸染。

直到空灵又遥远的哭嚎响起，他鼻前流淌的血液才慢慢止住。

他面色凝重的仰望起天空，最后一缕残霞已消逝在群星之下。猩红圆月在天空静静安眠。

“亡灵。”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目光中只有溃烂的伤口，与惨白的半张脸。

洛佩斯依旧认出了他，“萨尔。”但若是他认为他会因此而愧疚那就大错特错了。

长剑果决挥出，刺进腐烂的躯体。

他看到，却没有感觉到。萨尔穿过他的身体，双目无神，仍旧前进。

“你还好吗，洛佩斯？”艾雅察觉到洛佩斯的异样。

“那是我邻居家的孩子。”他发出一声叹息：“曾经是。”

“他死在了库特勒山。”洛佩斯眼中出现遗憾：“因为一只孟厘虎。”

“他父亲亨利在年轻时双腿残疾，因此拜托我教导萨利如何成为一位合格的猎人。”

“那是他第一次打猎。”洛佩斯摇摇头：“当时他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乞求。”

“那是……亡灵？”

“我本应与他父亲一样，不该给予他希望。”

“你不必如此自责，洛佩斯。”

“不，我并不会心怀愧疚。只是有些遗憾。”洛佩斯脸上彰显出笑意：“他本能成为一个优秀的铁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