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体育课,邢老师开过一次简短的班会就到了放学时间。作为毕业班的班主任,邢老师毫无例外地又讲起了中考升学一类老生常谈的话题。“耳朵已听出茧”的学生们在下面兴趣缺缺、昏昏欲睡。
盛湫刚刚从美国回来,他其实在美国的学校已经读到高一,但考虑到回国后的学业衔接问题,所以最终还是选择了从低一级的初三开始。此刻听到邢老师一波又一波的“励志故事”和“心灵鸡汤”攻击,倒是觉得新鲜。
邢老师无奈地看了看下面死气沉沉的学生们,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一转,发现下面坐得笔直、一脸认真的盛湫,倒是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对他的评价又更加高了起来。其实邢老师还是不了解盛湫,盛湫若是想“装”,就算他坐在你面前神游外空,你也只当他听得认真。
最后,“救命的”放学铃终于打响,讲台下一片骚动,学生们早已按捺不住,手忙脚乱地飞速收拾着书包,只等邢老师的一句“放学吧,注意安全!”的解咒。
校园里的学生立即多了起来,嘉年中学的伸缩大门缓缓拉开,向外“倾吐”着千篇一律穿着校服的学生。
夏星河背着书包面无表情地走在熙熙攘攘的学生中间,不知在想什么。赵骁吊儿郎当地跟在夏星河身后,正像个老妈子一样喋喋不休,搜肠刮肚地寻些有趣事逗夏星河开心,还不时朝路过擦肩的那些认识的同学打着招呼。
若对面是个男生,赵骁嘻嘻哈哈地同人家调笑两句,若是女生主动向赵骁打招呼,赵骁便会礼貌地微笑点头,看不出多开心。
当然,无论是男生女生,看到赵骁旁边的夏星河时,眼中都会闪过一丝或羡慕或嫉妒或了然的暧昧眼神。夏星河长得明艳大气,精致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肤令需多女生也忍不住在心中赞叹,再加上旁边痞帅痞帅的“校草”赵骁,怎么看都是郎才女貌。
刚出了校门,一个欢脱的身影立马扑上来搂住了夏星河。
“星河!我可爱的星河!”扎着两个马尾却穿着合鸿中学校服的于菲菲抱住夏星河的脖子兴奋地喊道,几乎要挂在了夏星河身上。至于兴奋的原因,一半确实是两人整整一周没见过面,今天见到于菲菲确实难耐心中的激动,夏星河一出现在校门口,于菲菲就迫不及待地“虎扑”过来;另一半,于菲菲可没忘记上午自己是怎么“哀求”夏星河逃课去给她买门票的事情。
“星河,门票买到了吗?”
见她一脸兴奋和期待,夏星河忍不住玩性大发,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哎!可惜啊...”
于菲菲见她这般,原本激动的红光满面的笑脸忍不住一僵,心里咯噔一沉,只当她也没有买到,眼看着自己看演唱会的事情要泡汤,手有些颤抖地抓住夏星河手腕,“星河,怎么...”声音中甚至已透露出绝望。
“哈哈哈哈哈哈!”夏星河见她这副失了魂儿的小模样,终是装不下去,爆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倒引起不少路过的学生侧目。
赵骁站在旁边,看着夏星河开心的样子也跟着傻笑起来,要知道,夏星河从逃课回来后可就没正儿八经的笑过,要笑,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于菲菲一脸黑线看着眼前两人,心中已有数了,松了一口气。喂,你们酱紫很不厚道的你们造吗……
笑够了的夏星河一把搂住娇小的于菲菲,像极了调戏小姑娘的“坏哥哥”,笑容不改地说道“哈哈哈,别急么,等着,爷给你拿”。说着,从兜里掏出两张门票往于菲菲的眼前一递,于菲菲眼中放亮,欢呼一声正想拿过,却被上方的一只大手“截胡”了。
赵骁拿着抢过来的门票,左翻右看,脸色瞬间不好了。皱着眉兴师问罪般说道“怎么才两张?”言外之意是“我的呢?我的呢?”
夏星河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于菲菲轻哼一声调侃道“哟,赵大公子,我们两个人去看当然只有两张了,怎么,你还想让我们请你一起去啊?”让你刚刚笑得那么开心,活该!
赵骁气闷“……”
“好啦”星河看见赵骁那副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这次演唱会陪菲菲去看她的偶像的,我想着你一个男生也不会感兴趣,所以就买了两张票。”其实,夏星河本来只想买一张票,她对那个关辰是真的不感冒,但一想于菲菲一个人去看,多少有些不放心,这才买了两张票,倒没想到最终赵骁会在这件事上纠结。
“矫情!”于菲菲嫌弃地瞥了赵骁一眼,抢过他手中的门票,宝贝般火速放入书包中收好,生怕赵骁一气之下再给她撕喽。同时从书包中拿出了她的小黄鸭钱包。
夏星河一见她拿出钱包一脸认真的模样,立马朝她说道“哎哎哎,干嘛呢,我可不是票贩子啊!”这下,正在数钱的于菲菲一脸纠结的僵在原地,这么一说,如果把钱给了夏星河,好像真把她当成了票贩子一样,但是这票钱总不能让夏星河白出啊。手中的钱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夏星河去买了两张票,原本就没打算让于菲菲付给她钱,她从来不差那两张门票的钱,但于菲菲又怎么会白拿这张门票呢?
见她这副模样,夏星河嘿嘿一笑“这样,你请小爷我吃冰激凌,把小爷我陪高兴了,门票啥的好说,嘿嘿。”
于菲菲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正销售火热的演唱会门票虽不至于负担不起,但绝不是一个小数目,这还是于菲菲攒了好久的零花钱攒了1500元,外加父母“资助”的800元才凑够了买门票的2300元,而请吃冰激凌这种事比起门票,花费不知要少了多少。
夏星河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其实心思比谁都细腻。她既不想让于菲菲为门票为难,又不想让于菲菲总是内心不安。她可没有让朋友总觉得亏欠自己的爱好。
于菲菲自然明白她的心思,感激地朝她一笑,立马爽快地答应下来。
“小爷我要吃最贵的!”夏星河开心地把胳膊搭在于菲菲的肩上。这种学校门口的冰激凌小店,最贵的也不过二十几元,比起门票来不知便宜了多少。
“好嘞!”于菲菲爽快地应着。
“那我呢?”赵骁跟着开玩笑道,他本来不爱吃那些甜甜的东西,但为了多陪夏星河一会儿,也厚脸皮地挑眉问道。
“准了!”此刻于菲菲心情极好,难得没跟他怼起来,也爽快答应了。
三个人愉快地朝旁边的冰激凌店走去。
停在不远处的一辆白色宾利中,盛湫坐在后面的软座上,将目光从车窗外收回,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仍无丝毫表情。“走吧,钟叔。”车子缓缓发动,向西驶离了学校前的街道。
城中的盛家中,盛安鼎坐在中式装修得精美大气的别墅客厅中读着报纸,于小佳温柔地坐在旁边正削着苹果。
“我听说,佩兰的女儿,也在湫儿刚刚转过去的那所嘉年中学。”于小佳轻声说道。
“哦?”盛安鼎把报纸放下来,拿下眼镜,从于小佳手中接过削好的苹果,揉了揉眉心,“这么多年了,那孩子也大了,只怕也和湫儿相当年纪了。”盛安鼎感叹着,“哎,十年了。”仿佛在对于小佳说,又仿佛在自言自语。已有些皱纹的俊脸上,浓眉不着痕迹地皱了皱。
“是啊,十年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那么小的年纪,母亲就不在身边了。哎,佩兰啊……”年近四十的于小佳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的样子,温柔恬淡的气质总使人看起来更年轻一些,只是此刻,于小佳神色有些难掩的黯然。
见状,盛安鼎走到于小佳的身旁坐下,轻轻拍了拍于小佳以示安慰,“逝者已逝,别太难过了。”
“嗯。苏会长还健在,夏国松看在苏老的面子上也不会对星河太过分,只是那对母女,怕是心思难测。”于小佳依然忧心忡忡。
正说着,门开了,盛湫从外面进来。
“爸,妈!我回来了。”回到家的盛湫脸上少了些端肃冷峻,俊美的脸上添了一份柔和与温暖,迈步走到客厅里,坐在夫妻俩的面前。
于小佳见到儿子,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盛安鼎也坐正,手不着痕迹地从于小佳的肩上拿下来。
“怎么样,新学校还适应吗?”盛安鼎收起刚刚对于小佳的那副温柔表情,正色对盛湫问道,变脸,那叫一个快。
“还不错。”盛湫吃着于小佳递过来的另一个苹果轻松回答着,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什么不适应的样子。盛安鼎点了点头,倒没说什么,他的儿子他了解。
“湫儿,你见过一个叫夏星河的女孩儿吗?”于小佳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头问道。
“夏星河?”盛湫眉毛一挑,吃苹果的动作一顿,很快又道“见过,就在我们班。你认识她?”他们一家刚从美国回来,母亲怎么会认识夏星河?
“她怎么样?”于小佳这句话问的莫名其妙,看到盛湫疑惑的眼神,于小佳温柔解释道“她就是你兰姨的女儿。”兰姨盛湫是知道的,是母亲闺中最好的朋友,母亲经常提起她,毫不掩饰对她的惋惜和思念,可惜兰姨早在十年前也就是他们回美国之前就已经去世了。
“她,嗯...”盛湫自然明白母亲问的是夏星河的状态如何,想起学校里那位一口一个小爷、还有力气养猫逗狗的夏星河,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她倒是活蹦乱跳的。”
“活蹦乱跳?”于小佳挑了挑眉,想到儿子大概是中文生疏、词不达意,也没说什么。活蹦乱跳,起码说明身体和精神状态都是很不错了,于小佳也稍稍能放心了。
“好了,儿子饿坏了,吃饭吧。”盛安鼎怕于小佳又开始为苏佩兰伤心了,连忙打断,一家人走到饭厅里吃饭了。
“有空让星河来咱们家玩玩。”吃饭时,于小佳突然对盛湫说道,盛安鼎也在一旁附和道。盛湫一哽,来玩?他怎么那么担心那厮真的来了,怕是会拆了他家。
这边,吃完了冰激凌的于菲菲与夏星河三人又聊了一会天,便要分开了。于菲菲家住在宏城的西边,她一放学就坐上公交车赶到嘉年中学找夏星河,此刻再不回去,只怕要赶不上末班的公交车了。
今天是周五,演唱会在周日下午举行,约定好的两个小姐妹互相告别,才恋恋不舍地分开,于菲菲坐上了公交车,赵骁与夏星河才骑上自行车离开。
赵骁与夏星河住在同一个小区,宏城虽大,但有些圈子确实固定的,像这种公司集团的商业圈子转来转去也就那么几个人,高档小区也就那么几个,就算住在一个小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明天见,星河!”赵骁习惯地撂下这句话告别。明天是周六,不上学按说很难见到,但赵骁要想见夏星河,是什么日子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每天都是想见夏星河的日子。
夏星河把车子停在了院子里,便走进了家门。
夏家是一座独栋小别墅,其实这个小区所有的房子都大底是这个样子:前院有着雕花铁艺的大门,进门后石子路两旁的绿植草坪郁郁葱葱,常年翠青;后院多数是种满鲜花的花园或泳池;中间是一幢三层高的别墅,典型的欧式尖塔外形,只看外面,就知道里面一定极尽奢华。
夏星河进门,房子里是闪着光泽的大理石地面,铺着大块大块的羊绒地毯,保姆小翠迎上来“小姐,你回来了,先生和夫人在餐厅里等你用餐。”换下鞋子,星河走进挂着名画、装修华美的餐厅里,留着短髭的夏国松皱了皱眉头,“怎么这么晚?”
“和朋友在外面玩了一会儿。”夏星河简短地回答道,“哎哟,饿死我了!”洗过手,夏星河一屁股坐在餐桌前,和家人吃起了晚餐。
“呵呵,星河,饿坏了吧,慢点吃。你爸爸担心你呢,你不来,爸爸和妹妹都没动筷子呢。”温明娇笑容灿灿地说道。
“谢谢温姨。”夏星河平淡的回答道,眼底毫无波澜。
温明娇的笑容挂在脸上,一时有些尴尬。夏国松瞥了她一眼,说“好了,吃饭吧。”
吃过饭,夏星河与夏蕊儿各自回到了卧室,夏国松与温明娇却还坐在已收过餐具的餐厅里。
“听说,盛家,回来了?”温明娇小心翼翼地问道。
“哼,回来就回来吧,他早晚是要回来的。”夏国松点了一根烟,皱着眉头说道。
“那……”温明娇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与慌乱。
“你怕什么,现在他刚回来,在宏城根基不牢,还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当年的事,他们找不到证据,暂时不会轻举妄动的。不过,于小佳倒是肯定会来找星河的,你别拦着就是了。”
“好”温明娇应着,她就算想拦也不一定能拦得住啊。这些年来,温明娇在夏星河面前一直有一股莫名的惧意,谁也说不清是不是与当年的事有关。反正明明是夏星河名义上的母亲,温明娇总觉在夏星河前总要矮一头。只是,盛家回来了,只怕日后还有麻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