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回到八年前，鹏飞从部队退伍回来，在家帮母亲种地。

母亲知道儿子的心志，说：“咱们家就这二亩多地，我一个人种就行了，你想去城里就去吧！”

鹏飞说：“等收了秋，种上麦，我再走！”

母亲没有再说什么。麦子已经出土了，秦鹏飞开始策划着进城的事儿。

进城到底该干什么呢？是到建筑工地干活？还是去开个饭店？秦鹏飞一时也没有拿定主意。

村里有许多人都是在建筑工地干活的。附近村有个包工头头叫莫家安，在城里揽的有工程，前些日子曾派人来村里招人。秦鹏飞不忍心母亲一个人在家收秋种麦，就没有去。

开饭店是秦鹏飞多年来的想法。他的父亲是这一带非常有名的厨子，做得一手好菜，特别是做“官场”。“官场”是水席的俗称，水席是武则天时期的宫廷御菜，后来流入民间。现在，农村人过红白大事，都是用“官场”招待客人。

鹏飞的父亲经常被人请去做“官场”。为了让儿子跟着能吃点好的，他经常带着儿子去做厨。一来二去，鹏飞也跟着父亲学会了做菜。在部队的时候，鹏飞经常到炊事班去帮厨，他的手艺得到了官兵们的称赞。本来，鹏飞是有机会留在部队发展的，但他撇不下在农村吃苦的母亲，还是退伍回来了。

他退伍的时候，领到了一笔退伍金，虽然不多，如果再借借挪挪，在城里开个小饭店还是可以的。但他不想动用这笔钱，他想把这笔钱留给母亲，让母亲吃得好一点，穿得好一点，让母亲有病的时候，有钱去医院买药治疗。他不忍心看着母亲当年为了供自己上学，省吃俭用，有病也不舍得花钱去看的情景再现。

秦鹏飞思来想去，决定先到建筑工地上去干活，等攒够了钱再去开饭店。

明天，他就要走了，今天是他最后一次帮母亲干活了。他蹲在在麦田里，细心地薅着草。本来，麦子刚出土，是不用薅草的，等再长些日子，用锄头锄锄就行了，但鹏飞想多干些活，减轻母亲一些劳作。

突然，一阵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秦鹏飞看看手机，是他高中时同学赵震的电话。赵震是他的同班同学，前些日子，高中同学聚会，鹏飞参加了。多年不见的赵震热情地拉住鹏飞的手，问长问短，亲的像是没有出五服似的。赵震告诉鹏飞，他现在在一家公司上班，已经当上了白领，如果鹏飞想去他们公司上班，他可以帮上忙的。

秦鹏飞知道赵震好吹牛，说话的水分较多，也没有当一回事儿。现在他打电话过来，不知道是干嘛？鹏飞有心不接，但那铃声固执地响着，他只好按下了接听键。

手机里传出赵震热情地声音：“老同学，在干嘛呢？”

鹏飞：“在地里干活呢？”

“你还在家里修地球？难道那土疙瘩里能长出金子来？”

“我明天就去城里打工了！”

“去干嘛？”

“建筑工地干活。”

“干这个？那多苦啊！”

“我就是这个苦命吧！不像你那么有福气！”鹏飞的口气里充满了揶揄。

赵震好像没有听出话中的讥讽之意，说道：“老同学，我们公司现在正招人哩，你来吧！”

“我能干什么啊？”

“保安，销售，管理都可以的。我跟上层关系不错，一定会给你个好位置的。”

秦鹏飞沉默了，心想，如果真是这样，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赵震继续说道：“老同学，真是这样的，你来看看就知道了。如果觉得不合适，你可以走啊！”

秦鹏飞想想，赵震虽然说话带有水分，但也从没有忽悠过自己什么。也许这家伙真的行了狗屎运，在公司混得不错呢！就算他是个一般工作人员，但公司招人可能是真的，也许自己不需要开后门就能应聘上呢！再说，毕竟是同班同学，他骗自己干嘛？去看看也好，真不行了就走人呗！

秦鹏飞问：“你们的公司在什么地方？”

赵震：“你来了，我去接你。”

“不用接，你告诉我地方，我自己能找到的。”

“不不，我们是老同学，怎么能不接呢？再说，我们这地方也不太好找。”

“那好吧！我明天就去洛城。”

“大概几点钟到？”

“估计十一点钟吧！”

“好的，我在汽车站接你，不见不散！”

秦鹏飞收起手机，心里对这位老同学产生了几分好感，觉得自己以前对赵震有些误解了。人过一百，形形色色，虽然这位老同学有点爱吹牛，但也不算大毛病，只要办事靠谱就行。毕竟，同窗的情谊还是有的。

锄完地，回到家里，母亲已经做好了饭。鹏飞拿起扁担，要去井上挑水。秦母说：“水缸里有水，不用挑了，吃饭吧！”

“先把饭凉凉，我挑担水就回来。”

秦鹏飞挑起水桶走了，他明天就要离家，离开相依为命的母亲了。在走之前，他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活都干完，让劳累了大半辈子的母亲好好地歇歇身子。

鹏飞来到井台上，通过辘轳把水桶系下井里，等水桶灌满了水，然后摇起辘轳，慢慢地将水桶提上来。那井有二十多米深，鹏飞摇起来，不算吃力，但他想到母亲瘦弱的身体摇起来就不会这么轻松了。他在心里说：等我挣下钱，一定给村里安上自来水，让母亲，让乡亲们吃水再不用费劲儿从井里提水了！

吃饭的时候，秦母说：“你明个儿啥时候走？”

鹏飞：“一大早就走。”

秦母：“我早点起来给你做饭。”

鹏飞：“我自己做吧！”

秦母：“不，还是妈来做！我把衣裳，被褥都给你拾掇好了。”

“嗯。妈，你一个人在家，要照顾好自己。”

“妈没事儿的，你在外头自己多小心。不好混了，就回来！”

“嗯。”

“还有，违法的事儿咱别干，别给老秦家丢脸。”

“我记着呢！”

吃罢饭，鹏飞对母亲说：“妈，我去青林家坐坐。”

“去吧！”母亲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眼睛湿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