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为何要构陷某?”
曹翰看着粗豪,实际上心思细腻。
轻易还是不会被弥德超牵着鼻子走。
他最大的特点就是一把黄须,此刻拿手捏着下巴黄须,盯着弥德超。
“有个消息只怕先锋使并不知情。”
弥德超神秘一笑:“先锋使可知道为何江州如此耐打?城中此时收旧唐秘库数十万贯!”
“什么?”
曹翰再次震惊,忍不住失声。
怪不得,怪不得!
原来江州不但有大量武器粮食,还有大量金钱啊!
怪不得江州军民一直士气高扬。
想想也是,南唐国破,无数不愿接受宋国统治的南唐士庶大量涌入江州,即便是这些人都能带来大量钱粮。
“皇子与晋王争位,奈何资历太浅,缺文官人脉,缺武将军力,也缺钱。”
“故而,皇子炮制出开封李怀忠谋逆案,一举数得。有了大笔的钱粮,有了可用的人手,尤其是大批中下层官员。唯有军权还未能有所涉猎!”
“眼下皇子手中钱粮用来笼络人心还远远不够,所以,瞧上了江州城内这数十万贯,还有江州城内这些人力,还有先锋使您手下这些军队!”
曹翰跌坐下来,背心全是汗。
“皇子怎么知道这些消息,而我却不知?”
“大概先锋使还不知道,皇子在开封与李煜私交甚密,且皇子为了替李煜讨回旧唐宫人钟娘,设计害死了开封推官贾琰。”
曹翰点头。
仔细去想,往日皇子都是贤名,那张宽厚温良的脸。
到底发生了什么,皇子会变成这样?
想想也正常,任何人为了黄袍加身,都会变得彻头彻尾吧?
“那好!某便在这江州多待些时日。”
“那皇子驻泊在湖口?”
“与我何干?只做不知!”
弥德超满意而去。
出了营寨,弥德超吩咐手下。
“赶紧去报信,今晚便行动,曹翰答应不会派人去湖口。”
“若是夜里有火光冲天,这边也能瞧见,就怕曹翰派人救援。”
“鞭长莫及!再说了,曹翰已被说动,他就算见死不救,也能全身而退。毕竟是皇子自己自说自话要在湖口驻泊的。”
而营寨之中。
曹翰也在反复思量,消化刚才所知道的消息。
他这个人性格自负,喜欢独断专行,刚才在弥德超面前很识趣,那是装的。
之所以愿意配合晋王,只不过确实符合自身利益。
其实他并不喜欢晋王,他深知晋王志大才疏,尤其不通军务。
要是晋王登位之前不能扫灭北汉,虎踞幽燕,将来必定有大祸。
但总比这等胆大包天的皇子要好吧?
正思虑间,又有人来报信,营寨外面又有人来求见。
说是河阳故人。
“河阳故人?”
曹翰皱起眉头,苦思冥想。
忽然心头一动,莫非是这人?
他忽然变色,“快请!”
先前弥德超带来的礼物还没有搬走。
他挥袖,“且不用遮掩了。”
须臾,小校领了几个人进来,为首居中一人,穿着黑色斗篷,脸都隐在其中。
等到了曹翰面前,这人才站直了说话。
“且叫他们都出去。”
听到这声音,曹翰口干舌燥,心跳加速。
他挥手斥退左右。
帐中,只剩他们两人。
这人放下斗篷,朝着曹翰一笑,“别来无恙。”
曹翰一惊,想要行大礼,却被拦住。
想要拱手唱喏,又被摁住。
“河阳闲散人等,不必大名相唱。”
曹翰犹在梦中,不知道这位河阳故人为何隐匿行迹到此。
“不知大人此行为何?”
对方隐姓埋名,他便捡了个头衔尊称。
“特意来救你一命!”
这人一笑,眼神中透着睥睨自信。
曹翰一惊,“大人从不虚言诓骗,想必是真。请问我何险之有?”
对方从河阳赶过来,想必是有大事发生。
他一团乱麻,前有弥德超,后又来了这一位。
……
湖口。
水寨整治一新。
也有过路的船只进来询问,李恬一概回答,是船场要重新开张。
最后以秘密试船名义,封锁了荡口。
不然的话,始终有人过来,还有不少人居然是做说客,指责李恬为虎作伥。
这些人都是湖匪,其中不少湖匪都跟江州有关系。
李恬这支势力先前与湖匪打过战,有过来往,但独树一帜,也不跟湖匪来往过密。
他刚开始只是为了保住船场藏起来的物资,准备以后有机会造海船出海。
所以很抗拒洞庭湖其他势力进来。
孙林却接到一个消息,让他感到有些无语。
被他放过的起居郎李符,居然还是被卷入了谋逆案,在乌台诏狱中畏罪自杀。
这当然不是他推动的。
自然是赵光义那一方推动了李符谋逆案。
起居郎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但极为显贵,虽然比写圣旨的翰林低一层,但并不真的低。
就好比,翰林学士是机要秘书,起居郎是办公室主任。
经常陪伴在皇帝身边的人,为何要谋逆?
但谋逆便是谋逆了!
一举两得。
一边通过灭口李符,保下了其他重要的人物,另一边,则通过李符谋逆案,进一步使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反正外头的人只知道,李符是被皇子整死的。
赵光义牺牲一个已经失去心气的李符,能够得到的就太多了。
孙林并不是为李符唏嘘,而是为赵光义的果决狠辣感到震惊。
赵光义既然如此冷酷无情,手段毒辣,那么想必用在他身上的手段更加酷烈。
所幸他早有安排。
钱惟浚走后,他便让李恬将水寨整治交给他人,专心改造陆续进港的船只。
这些船只都在水寨最深处藏着。
……
此时的江州城。
又是有惊无险的一天过去。
守城将士已经习以为常,轮换着休息。
有赏格发下,被轮换出去的,便各自搀扶着,吆喝着,去喝点酒吃点肉。
城中什么都不缺。
守将胡则也下了城墙,约了副手宋玉成等人一同用些便餐,喝两杯酒。
照着这个势头看,宋军这几天会安生许多。
胡则一头白发,鹰鼻深目,看着就是个性情暴躁狠厉,不好相与之人。
不过他手腕铁血,能够将城中抵抗力量拧成一股绳。
副手宋玉成曾是南唐禁军将领,原先头衔不比胡则低。
但是他甘愿屈居胡则之下,是清楚胡则手段比他厉害,能当好统帅。
胡则有时候性情暴虐,他相对温和,就能互补。
有时候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倒是相得益彰。
宋玉成是个悍将,可惜当初在禁军没有用武之地。
此时,他正在力劝胡则。
“宋国皇子大意,驻泊于湖口,以为远离江州险地。殊不知,湖口才是凶地。我亲自另一支水军过去,突入水寨,能擒便擒,能斩便斩,好好挫一挫宋军的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