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夏,荷花池的荷花又开得盛了,夜夕坐在御池边的菡萏亭里看着外面的荷花一直不说话。
亭子中央的石桌上放着一卷竹简。今日宋令仪进宫了,她瞧了上官曦后,就来了菡萏亭。
“圣上。”宋令仪款款走来,她的脸上已经没有曾经笑靥如花的神情,更多的是端庄。
夜夕转头,看见是宋令仪,点头示意,两人皆未行礼。
“可有烦心事?”宋令仪端坐在石凳上,看着石桌上的竹简问道。
夜夕坐下,挥手让周围的太监宫女离开。
他打开竹简,轻声说:“娘,爹让我现在盖上玉玺。”
夜夕知道,自己若是在这准战的圣旨上盖下玉玺,那便又是一场战乱。
宋令仪点头,看着上面缙王的字迹,说:“这倒是个烦心事。”
夜夕坐得笔挺,看着那竹简,眼睛扫了一遍又一遍。
“娘,我害怕。”夜夕抬眼说。
宋令仪摸了摸他的脑袋,问:“怕什么?”
夜夕说:“我怕我不是个好皇帝。”
宋令仪笑了笑,说:“你能这样想,那便已经是天下苍生的好福气。”
宋令仪又从衣袖里拿出一封书信,说:“宋致将军传来了书信,说庆国皇帝已死,方心登上皇位,如今方心正在筹划在冬月出征我国,你若是再不下令,等到冬月再防,可就来不及了。”
夜夕抬头问:“舅舅如何得来的这消息?”
宋令仪轻声说:“宋致用钱进了不少货运往庆国,他如今和庆国做交易也算是赚了不少,还打听了不少消息。商人渠道多得很,这些情报就算真实度不够,那也不是空穴来风。”
夜夕点头,说:“明白了。”
宋令仪起身,闻了闻空气中的清新,说:“当年齐玄策在这儿修下池塘,耗了不少功夫。”
宋令仪又转身说:“有一次,一个宫女不小心摔了,碰断了一支荷叶,被当时的秦总管给断了手。”
夜夕皱眉,没说话。
“再一个先帝,就是缙王的哥哥,因为喜欢越氏,不顾越氏家境贫寒将她扶上后位,生下太子齐玄晖,可惜了越氏盛极必衰,被一位争宠的妃子下了药,给毒死了,而对外宣称暴毙而亡。那位妃子姓马,先帝将那位妃子赐死不说,还诛了马氏九族,连孩子也没放过,与马家相连的几位官员,也相继遭殃。”宋令仪望着一片荷叶,轻声说。
夜夕说:“君王的一言一行甚是重要,对吗?”
宋令仪点头,说:“孩子,你以后要受很多苦。”
夜夕问:“那我还能用心喜欢别人吗?”
宋令仪摇头,说:“可以喜欢,可是不要用心喜欢。有时候你对别人的爱,就像先帝对越氏的爱,爱多了,便盛极必衰,无法自拔。”
夜夕一副要懂不懂的模样,轻声说:“我明白了。”
宋令仪问他:“你累吗?”
夜夕摇头,说:“有爹爹在,我不累。”
“盖下玉玺吧,尽管这不是件高兴事,可总比坐以待毙强。”宋令仪笑着说。
夜夕点头,说:“娘先回去,外面风大,别吹着了。”笔下文学城bxx
“正是夏日,也吹不着什么,我先走了,圣上也要饮食规律,可不要不吃饭。”宋令仪笑着说。
夜夕点头,宋令仪转身走了。
她便走边想,夜夕懂事得太早,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晨朝这几日也刻苦,与柳家几位妹妹,傅家的弟弟,还有几位小孩儿一起上学堂,倒也未像之前那般缺课。
主要是因为齐安喜去了学堂,傅景然也跟着屁颠屁颠的进了学堂,晨朝也跟着去学堂。
方桐儿也通过一些关系,来了陈夫子学堂听课。
陈夫子是陈丞相的弟弟,一生不喜官职,做了大学问也只是做了个夫子,一次春闱都没参加过。
陈夫子学堂里学生众多,大的已经参加了好几次春闱,小的也就是方桐儿,傅景然那样的小孩儿。
方桐儿是个聋子,来到学堂受尽了嘲笑,大家都不知道他一个聋子能听什么课。
晨朝聪慧,陈夫子一讲,他就能记住,然后他会慢慢的用唇语告诉方桐儿。方桐儿整日都和晨朝待在一起。傅景然也护着方桐儿,他反正也不听课,去学堂也只是为了看安喜妹妹,顺带着护着方桐儿,只要有谁敢欺负方桐儿,他就用拳头解决一切问题。
“傅景然!听课!”傅姝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正在打望的傅景然。
“在听,我在听。”傅景然敷衍着回答。
“夫子说到重要处了,你倒是记下呀,待会儿回去了,婶婶非要骂你一顿。”傅姝轻声说。
“待会儿你给我写了就是了。”傅景然满不在乎的样子,让傅姝放弃了再劝。
傅姝想着,等下了课,她要忙着去缙王府找王妃学绣花样,又怎么有空给他抄写。
晨朝在竹简上写着字,方桐儿瞅着夫子,看着夫子的嘴型。
柳诗语和柳词言两姐妹趴在桌子上睡得天昏地暗,一些学生歪着头看着她们,笑得不行。
齐安喜听不懂陈夫子的课,整日在课上都是把玩着手里的翡翠镯子,摸来摸去,像是在打量一个宝贝。
“宋思北,你的头低一点,我看不见了。”傅景然喊着旁边的宋思北。
宋思北转头,嘟嘴不让。
“宋思北,你让一下!”傅景然轻声喊道。
宋思北依旧不理他,傅景然的声音提高了一点,喊:“宋思北,你找死呢!你的头,让一让!”
“傅景然!”陈夫子拍了拍桌子喊道。
傅景然赶紧起身,作揖喊:“夫子。”
陈夫子说:“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就从这儿开始,继续背下去。”
傅景然转头看着傅姝,“姐……”
傅姝不理会他。
“不会?我昨儿个就布置下去了,让你们背,让你们背,你们倒好,一段都不会!傅景然,你爷爷都还尊称我一声夫子,你这是不想听我的话了?上来!”陈夫子拿着戒尺喊着。
傅景然上前伸出手,陈夫子举着戒尺打了几下,将柳家两姐妹吓醒了。
柳家两姐妹也不睡觉了,两个人坐在座位上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