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萧安帼便沉默了下来,安国公的眸子闪了闪,没有说话,李寻南微微张着嘴,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十年前她父亲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她尚且没有完整的记忆。
萧氏所率的队伍分批别队分入了各地,但是更多的还是留在了北境,也就是现在的永昌军的基础,但是十年过去,从当年留下到现在的人都已经寥寥无几。
至于当年最核心的萧家军,她更是从未听说过,只以为早已经跟他父亲一同留在了战场上,但是现在,她心心念念要除掉的人却告诉她,那些人在他那里?
至于为什么会在平阳侯那里,她甚至不敢深入去思考,她怕那个结果会让她崩溃。
但是事实是,她总要面对的,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安国公沉默好久,才扭头看着萧安帼叹了口气道:“当年的事情太过久远,虽然我一直在调查,但是却没有告诉过你,但是现在却不得不让你知道了,萧家军,当年的确消失了。”
“消失了?”萧安帼微微睁大了眸子失声道。
“除去战死的,萧家军本还应该剩余三百四十六人的,”安国公说着握了握拳,“但是那三百四十六人,无一例外,全部消失不见。”
“全部……”萧安帼深吸了一口气,扶着桌子的边缘,低声道,“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吗?”
安国公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三百四十六人,全部消失……萧安帼甚至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李寻南伸手拿过来那几张纸道:“可是仅凭着一封信,怎么就能够相信平阳侯呢?”
但是翻了两下,他的气势就低了下去,除了第一张纸上面是写的信,后面两张是两个人的画像。
第一张上面的男子略显瘦削,但是一双眼睛却很有神,眉毛高挑,间杂着英气和儒雅的模样,在角落的地方写着三个字:余巽。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巽字并不像平常的一样,写的人在最后的点上又添了一笔,将其变成了一个“”。
李寻南盯着看了一会儿,眨了眨眼道:“这是余巽哥哥?他还活着?”
余巽这个词对于萧安帼来说已经太过陌生了,但是那张画像却似乎足够像,让她勉强能够想起来以前的确有这样一个人,干净,温柔,喜欢笑着将她抱进屋子。
安国公只是瞥了一眼,便轻轻点了点头:“嗯,是他。”
安国公拿过来那一张画像,摩挲着上面的那个“巽”字,悠悠道:“这是他的字迹,也是他在写最私密的信的时候,才会有的习惯。”
李寻南翻开下一张,上面的人跟眉清目秀的余巽完全不一样,留着乱糟糟的胡茬,哪怕是一张画也能看出来那人正露着嚣张的笑容,下面什么签名都没有,只随便画了圈,里面写了个“三”。
“这是壬三叔吧……”李寻南轻声道,他毕竟比萧安帼大几岁,又是男孩,和那些人相处的时间自然也更多一些,记得的也更多。
安国公只是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萧安帼闭了闭眼睛,正是这些,才让她确定,平阳侯说的可能就是真的。
至少不管真假,她不能赌,也赌不起,如果那真是萧家军曾经的人,她必须要替她父亲寻到他们。
她攥了攥手掌,抬眸看着安国公,声音都有些飘忽了:“如果,平阳侯说的是真的,那我,能不能认为是,当年我父亲,并非真的是战死的?”
李寻南闻言也看向安国公,虽然这话好像没有什么联系,但是至少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如果此事没有蹊跷,萧家军又为何会甘心屈于平阳侯手下,还被隐藏了这么多年?
安国公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当年我不在北境,而在京城,等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是他们的死讯了。虽然我借竭力调查,但是当年的人,要么尽数消失,要么已经只剩下尸体……”
安国公停了下来,后面的话也不需要再说了,他没查出来一个结果,但是现在,这件事终于被送到了萧安帼的面前,当年只有五岁的小丫头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却被迫要面对这样的真相。
这让他感到愧疚。
萧安帼轻呼了一口气,看着安国公的样子笑了笑挪近了一些道:“李伯伯不用担心我,我身上流着父亲的血,哪怕我那个时候还小,也至少还记得萧家军的每一个人都曾以温柔待我。”
“或许,说不定,他们现在还记得我,至少在签名字的时候,他们还坚持着以前的做法不是吗,不管他们为什么还在坚持着,我都不能抛弃他们。”
安国公看了她一眼,恍惚看到了那双总是坚定又柔和的眸子,他有些怅然,又有些欣慰:萧大哥,你看到了吗,你的孩子,终将继承你的风骨。
李寻南将几张纸收好,抿了抿唇道:“那你想怎么做?”
萧安帼摇了摇头,倒有些坦荡地说道:“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想来找李伯伯商量。”
李寻南耸了耸肩,看着信上的内容道:“平阳侯也是奸诈,只告诉你这一件事,其他一概不说,连条件都不提,他就不怕我们做了什么他想不到的事情吗?”
“他既然敢这么做,必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的。”安国公眼眸微微冷了下来道,“如果不是太子已经走到绝路了,他恐怕连这条消息都不会放给我们。”
他越发庆幸,当初答应萧安帼扶持朱成胜参与夺嫡了。
萧安帼摸了摸鼻尖,轻声道:“我想平阳侯想要的,不过是让我们跟太子合作罢了,只要我们站到了太子的一方,陛下动太子的时候,怎么也要思量一下的。”
但是太子这个时候的位置,可不是他们扶一下就能扶正的,谁能消除掉一个帝王心里的杀意呢?
“难道我们白白帮他吗?”李寻南皱起来眉道。
正常人难道不应该在信上写上:只要你们帮了我,我就放了萧家军,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交易的话吗?
“所以才有了这封信,”安国公沉声道,“于他而言,萧家军既是筹码,也是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