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人来的使臣只是个普通官员,只是走在大殿上的气势却好像他们来的是哪个皇子一样,那夺人的模样让梁帝皱了眉,却没说什么。
反正胡人要在这里待一阵子了,面子这东西,他总能够找回来的。
反正两国想见的过程都大差不差,非说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是胡人比东海更不受他们待见罢了,东海跟他们的争斗好歹是二十年前的了,可是胡人却不一样,他们去年这个时候可还是短兵相接的呢。
怎么忽然之间,可就要在这朝堂之上一片和睦了的,这当然让大梁的各位受不了。
这些不满,在胡人提出来他们求和条件的时候达到了。
一来,要大梁在每年入冬的时候为胡人边境的百姓和将士提供足够的钱粮。
二来,是要伤过他们祁渊将军的四皇子朱成胜,到他们境内,去当质子。
大殿之上,一片哗然。
这两条说白了,不就是赔款和质子吗?
可是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们有安国公啊,别说以前了,就按照上一次来算,他们才是战胜了的一方啊,他们凭什么要接受你这样的条约呢?
我们大梁没有跟你们胡人要什么,就已经是心胸宽阔了,你们不知道停手,反倒还过来谈条件来了,你们凭什么啊?
但是梁帝没发话,众人终究还是停留在窃窃私语的阶段,也就李寻南闻言扬了扬眉,挽了袖子就作势要捏死那个大臣。
但是迎上安国公的目光,终究是没动,捏着拳头坐了下来。
梁帝的脸色自然也不好看,眸子倏地就冷了一下,微微低着头,直视着站在大厅中的使臣,露出来丝丝冷笑“使臣这话,当真是贵国提出来的?”
“当然。”胡人的使臣说罢,却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不远处拨弄着酒杯的朱成胜,其中意味自然是不言而喻。
明明应该当朝斥责使臣的,明明应该立刻表明自己的立场的,明明应该,立刻拒绝的。
梁帝却只是阴沉着脸盯了使臣半天,将他遣了去。
这意味着什么,却也不用说了,梁帝在认真思索着这个所谓求和是否可行。
或许,从更大的层面,用这些换边境的安稳,似乎,真的像是一个还算是划算的结果。
如果是以前有太子的时候,梁帝说不定,不,是一定,就把朱成胜给交出去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太子已经不在了,朱成胜和朱成禛都是有力夺一夺东宫之位的。
这个时候,朱成胜可就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送出去的皇子了,梁帝需要认真思索一下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了。
在座的每一个大臣,都已经在认真思索了。
梁帝心里的谱是怎么放着的,没有人知道,但是真要是认真地去算了一算,也未必不能够猜到一二。
若是真的将朱成胜送出去,答应了胡人的条件,一来,大梁以后,就只有一个三皇子说得算了,大梁朝堂,必定会发生变化,如果三皇子朱成禛有心的话,甚至有可能会是梁帝都不一定能够稳得住的变化。
二来,若是胡人真的遵守约定,不再动大梁,那自然是好事一桩,与此同时,最大的好事就是,这样一来,大梁就不需要安国公了。
还有一点或许很多人都注意不到的,那就是朱成胜现在的王妃,可是已经有了身孕的东海盛玉公主。
东海那边的情况尚不清楚,羡王和他们的三皇子谁胜谁负还不知道,若是羡王真的成了,他可是把自己的盛玉妹妹放在心尖上的,
朱成胜真去了当人质,就算是大梁愿意,朱成胜愿意,东海也不一定愿意。
梁帝有没有想到这一点不清楚,但是打眼一看,这选择的好坏差不多也是各占一半的情况,就是萧安帼曾经随口和长孙无醉提过的,在大梁陛下的心里,到底什么最重要了。
是稳定朝局,还是除掉功高震主的安国公,是边境安稳,还是皇子性命,或者,还是大梁的面子。
萧安帼太清楚以前的梁帝会选择什么了。
所以她才急着要将朱成胜推上更高的位置,除掉太子虽然是梁帝为主要推手的,但是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萧安帼有意去见到的事情。
夜宴一散,李寻南这边跟安国公打了个招呼,就跟着朱成胜去了惠王府上了。
这事情自然是暂时不能够让盛玉公主知道的,万一气不顺了怎么办。
朱成胜没什么心情的在院子里晃了一圈,最终却是被李寻南带着往长孙无醉那里去了。
李寻南可是还记得的,萧安帼曾经跟这个人说过这件事,现在想想说不定那个人能知道点什么呢。
朱成胜也不阻拦,只是跟在李寻南的身后,瞥了一眼地上的树影,忽地问道:“你说,我父皇是不是真的会接受?”
李寻南的脚步顿了顿,声音也有些飘忽,却老老实实地说道:“我不知道。”
“嗯,我也不知道,”朱成胜显然根本就没打算听到一个真正的答案,随口应了一句后又说道,“那,在你看来,答应了胡人的话,对于我父皇来说,好处和坏处,哪个更多?”
“……”
李寻南轻轻叹口气,手指在身侧颤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声道:“我不知道,但是对我来说,就算倾尽了一切,我也不会同意放你离开的。”
朱成胜看着李寻南停也不停的身影,停在原地像是愣了一会儿,又像是再看什么风景,停了一会儿才抬脚继续往前走,跟上了李寻南的步子,声音中却带了些笑意道:“你可别死撑。”
朱成胜怎么想的,或者是怎么放下这件事情的,李寻南不清楚,他也不觉得自己需要搞清楚,闻言只是沉默了一下,就轻轻笑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我懂。”
“你就不能说得高级点吗?”朱成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比如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哟,真巧,范先生没教我这一句。”李寻南笑道。
“真巧,范先生至少教过我,让我离你远点,不然水平也会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