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猎山虽然是距离京城不远,不过那也是相对于要去灵山寺的人而言的,怎么说也是一道山,延绵宏远,真到了西山脚下,距离京城快马加鞭也要大半天的时间的。
而要到西山脚下的渠水村,道路繁复,最后还要绕了山路才行,山上道路本就不好走,渠水村又向来封闭,不过十几户人家,比常在山中的萧家军还不如。
这才是最让朱成胜他们觉得心寒和后怕的,那种人迹罕至的地方,若是没有顾见齐,这案子怕是不知道能压到什么时候。
朱成胜早上告别了盛玉,一路上不停歇,天黑之后才险险到了渠水村外围,村中想来不能住人,为了轻便,他也没带几个人过来。
朱成胜是军旅人,不曾娇生惯养,习惯了在山中露营,也习惯了风餐露宿的,一行人稍稍花了时间,找了片空地,在山中扎了营。
夜半时候,又乌云悄悄遮住了月亮,虽然是没下起来雨,不过却起了不小的风。
一阵阵萧萧木叶的声音在林子中回响不停,朱成胜眯着眼睛坐起来,打了个哈欠走出去,叫了值班的人道:“袁衍,差不多了,你去休息吧。”
“殿下,”一个坐在树下正无聊地看云的青年人闻声连忙站起来拱手道,“殿下继续休息吧,守夜有我就好了。”
朱成胜笑着走到他旁边道:“好了,我被这风声吵醒,睡不好,你去休息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去吧,一会儿孙宜恭会来陪我的。”
袁衍见状,也不再坚持不下,行了一礼后转身退了下去。
朱成胜颇有些无聊地倚着刚刚袁衍倚着的树木,双手环胸抬头看着头顶明明到了月中很是圆亮,但是这个时候却被乌云遮住,露不出几分光芒的月亮。
盯了一会儿,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看这,明天怕不是一个好天啊。”
他低下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闭眼的一刻却听到从身后传来的飒飒声音。
他立刻就听出来,这是有什么通过丛林的时候回发出的声音,立刻将手放了下去,反握住腰间的长剑。
却不从树木后面出去,只是往后扭着头,细细去看身后的林子。
只是营地虽有篝火,但是身后的林子影影绰绰的,仍是一片黑暗,纵然他目力较常人来说已经算是不错,却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夜里还和白天一样。
正拧着眉的时候,原本安静下来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比上一次要更近,也要,更低一点?
意识到这一点,朱成胜不由得皱了皱眉,如果不是一个人趴卧着前进,那是什么动物吗?
虽然他对这里的情况不太熟悉,不过这里离村子近,应该不会有什么野狼一类的猛兽的,当然也不能排除意外。
况且狼若是遇到了目标,一向是“群起而攻之”的,他们虽然都是个中高手,但是真要面对一群不知情况的狼,还是要小心一些的。
他往树后面又稍稍躲了一些,蹲下身子凝神看着黑夜,总算在乌云微散的一瞬间捕捉到一双在夜里发着亮光的眸子。
不是狼,他立刻就下了这样的决定。
他入过山林,进过猎场,知道狼的眼睛在夜里是什么样子。
至少刚刚那个瞬间,那双眼睛里面,他没有看到野狼遇到敌人的攻击性,看起来更像是,一只狗?
他的脸色有些奇怪起来,放在剑柄上的手虽没有松开,却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戒备了。
或许是这一向和安国公府家里老跟着李寻南和萧安帼到处跑的萧十五见得多了,再想想他刚刚看到的那双眼睛,倒更像是萧十五了。
他半蹲在地上,捏了捏鼻梁,然后歪头看着那个在夜色中渐渐接近他的身影。
离得近了,他看得更清楚一些了,是个跟萧十五差不多的黑狗,不过不是萧十五,萧十五还不到两岁,站起来也才刚够得到人的腰。
但是面前的这狗,他虽然算不出来多大了,但是至少比萧十五大了不止一圈,脖子上还系着一个在夜里看不出来颜色的布条拧在一起的粗绳。
看起来,说不定是渠水村的哪一家养着的。
他歪头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没什么威胁感,试着伸了伸手。
黑狗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又往前一步轻轻闻了闻,也不知道闻出来些什么,总之看上去像是蛮放心地往前走了几步。
就算是在夜里,也能够看得到它的小心翼翼,还有一些不协调。
受伤了?朱成胜皱了皱眉,试探着往前伸了伸手,看着那狗确实没什么反应,才将手放到它的头上揉了两下。
熟练的手法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又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恐怕这狗愿意接近自己,也是因为自己身上有萧十五的味道,所以它才觉得愿意接近吧?
他笑了一下,将狗拉得近了一些,才注意到手上触得到的地方几乎能够摸到骨头。
看得出来,这只狗应该是失去了主人家,不光许久没有吃饭,还受了伤吧。
他细细看了一会儿,没注意到狗的身上哪里有伤口,叹了口气在它的头上揉了揉道:“过来,我给你找点吃的。”
醒过来的第二个接班守夜的人孙宜恭一过来看到的就是自家殿下陪着一个不知名的物体卧在火堆旁边不知道在干什么的背影。
愣了一下连忙跑上前去看了一眼,这才看清楚是条看上去还算是温顺的狗正卧在朱成胜的旁边吃着饼和肉。
听到他的接近,那狗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转头恭下身子看着他,从喉咙深处发出来低低的吼声。
他连忙往后退了一边道:“殿下,这是,从哪里来的啊?”
朱成胜连忙安抚着黑狗,笑着道:“不知道,估计是这几日在山里流浪,感觉到这里有人,所以过来了吧。”
“还系着绳子,这是家养的吧?”
“我看也是,”朱成胜撕了一块热饼送到狗的嘴里,眼神却微微暗淡下来,轻出了一口气才幽幽地道:“我想,应该很有可能是渠水村某一户人家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