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苓看着母亲怔怔失神的模样,忍住眼眶将要掉落的泪水,强压下内心翻滚的情绪。
她放下捂住脸的手,嘴角勾勒出世家贵女优雅完美的笑容,“母亲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什么其它事吗?若没有的话,女儿便先回去了。”她俯身一揖,转头向外走。
“苓儿——”安阳长公主看着云苓走到门口的身影,失声大喊。
云苓的身影顿了一下,不曾回头,出了房门。
等在院落里的苏木和半夏看着走出来的云苓面若寒霜,不敢出言,只得默默跟在后面。
回到流云阁,半夏和苏木拿来了伤药,半夏看着云苓欲言又止,苏木却是心直口快,“娘子,您这又是何苦呢?他根本——”苏木没有说完就被云苓打断了,“苏木,儿的事,儿自有分寸。这几天就不去茶馆了。”
苏木闷闷地应了声。屋内又陷入了安静。
临近傍晚,半夏指挥家仆搬动花盆,突然有声音从门口传来,“五娘在吗?”半夏一回头,看见云恒背手站在门口。
众人连忙放下东西作揖:“阿郎。”云恒摆了摆手,“半夏,五娘呢?”
“娘子在屋里看书呢,婢子这就去告诉娘子。”
“好,你和她说,某在书房等她。”云恒说完就朝书房走去。
片刻,云苓来到书房,一进门便问:“阿耶是在训斥儿的吗?”语气平淡。
云恒闻言一愣,抬头,看着云苓死气沉沉的模样,一阵酸涩涌上心头,他放软声音:“苓儿,你怎么会这么想?某是来看看你的脸上的伤的,你娘打了你就后悔了,她也心疼。”
说到这,云恒顿了一下,有有些无奈道:“你也知道你娘打小高傲惯了,先帝在时,被先帝捧在手心;先帝驾崩之后,被当今陛下,就是你舅舅捧在手上,她这一生都不曾低过头。”
“不止被儿祖父和舅舅捧在手上,也被你捧在手心里吧?”
云恒闻言一愣。
“京城里都传父亲你是母亲的童养夫,传言当年母亲抓周礼上,什么都不要,只是紧紧抓着你不松手。还有……”
“咳,咳咳——”云恒右手虚握拳,放在唇间掩饰性的咳了咳,打断了云苓的话。“苓儿,这都是轶闻,不要听信谣传。”
说完,顿了一下,放下右手,面色也恢复了自然,“苓儿,说正事,你娘其实也就是过于担心你了,某云恒和李佑安的女儿,才貌双绝,这长安城里还有哪家女儿比得上,怎么可能找不到好人家。就算是你想和安德长公主样养——”
话语戛然而止,云恒看着女儿好奇的神情,笑了笑,“苓儿,今天晚上,你娘亲自下厨,准备了一桌子你喜欢的菜,还让某专门来叫你,她——心里也非常难受,她——”
“走吧。”云苓突然出声。
“啊?”云恒有些懵然。
“您不是说阿娘请女儿去吃饭吗?走吧,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云苓转身出门,边走边说。
云恒愣了一下,随后失笑地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佑云阁
云苓刚进大门,便看见自己的母亲门口旁。
她脚步一滞,下一瞬却恢复如常,走到李佑安身前,看着因自己的靠近,双手紧张得撕扯起手帕的至情,心头一酸,是自己太过任性了吧。
云苓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伸出手握住李佑安的手,柔声道:“阿娘,你站在门口干嘛?料峭春寒,容易着凉,进去吧?”
李佑安愣了下,反应过来,紧紧回握着云苓的手,眼睛微微泛红,“好好,苓儿,我们进去吧,看看今天晚上有些什么菜。”
云恒站在门口,看着相携进屋,已经把自己忘记了的母女,摸了摸鼻子,默默跟了进去。
屋内,李佑安已经在给云苓夹菜了。
“苓儿,来尝尝这个,还有这个。”
看着碗里慢慢堆起来的菜和母亲热情的面庞,云苓沉默了,却用眼神示意刚进来的云恒。
“老婆,你自己一点都没吃呢,苓儿碗里已经快满了。”云恒坐了下来,笑着对李佑安说,同时手上开始给自己的妻子夹菜。
一顿饭,一家人气氛温馨。
饭毕,李佑安看着女儿,犹豫片刻,开了口:“苓儿,今天是我太冲动了,也不该诓你去陪我上香,以后不会了。”
“阿娘。”云苓顿了顿,看了看面前的父母,说道“是儿太任性了,两年来意志消沉,把自己与外界隔绝,让阿耶阿娘担心了,以后女儿不会再这样了。”
李佑安听后笑了,笑意温柔,“你愿意走出来就好,阿娘只是不想你把所有人和事都隔绝在外,毫无生气的模样。”
“耶耶和你阿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不管你做什么,我们只希望你平安喜乐。”云恒看着女儿,有些语重心长。
云苓看着父母,鼻子有些发酸。她轻轻地了点头,展颜而笑:”好,谢谢阿耶和阿娘。”
昭平三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漫长的严冬让无数生灵消逝。折枝亭旁的柳树只冒出了星星点点点绿苞。
秦艽身着玄色介胄,看着眼前红衣烈烈的女子,心中千言万语,最后却只说了一句:“阿苓,若某归来,便聘你为妻。”声音温雅,眉眼柔和。
“好呀,儿等着你,等你来接儿。”声音轻快却又坚定。
秦艽看着云苓笑意融融的脸颊。终是说出:“阿苓,若是某没有回来,你也不要等某。到那时,某——已经不要你了。”
云苓听后,脸上笑容消失了,她看着秦艽认真的神情,良久,挑眉,笑着说:“你以为你真的有那么好,好到儿可以等你一辈子?秦艽,如果你不回来了,儿就立马再找一个美郎君,不要你了。”
秦艽听后,笑了,伸出手轻轻地抚顺云苓被风吹乱的头发,“好。到那时,你便不要某了吧。”
“阿艽--”云苓从床上惊起,看了看周围熟悉的物件,定了定心神。
此时半夏从外间进来,站在床帘外焦急问:“娘子,怎么了?你还好吧?”云苓擦了擦额角的汗,“无事,只是做了个恶梦罢了。你准备一下热汤,儿要沐浴。”声音有些暗哑。
“是。”半夏俯身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半夏就回来了,“娘子,热汤已经备好了。”
“嗯,你们都下去吧,儿一个人就可以了。”
“是。”半夏带着所有人退了出去,云苓一个人躺在浴桶里,眼睛微阖,偶然皱眉,不知在想什么。
沐浴之后,半夏为云苓绞干头发。
“那个面具男子还在南风馆吗?”云苓突然发问。
半夏手一顿,愣了愣,淡淡地说:“还在,就那样,还是没有想起来什么。”
半夏小心地看了看云苓的脸色,云苓闭着眼睛,没什么变化,她有些犹豫,“他,还在等娘子来接他。”
云苓听后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头发已经干了。
半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去,云苓却忽然出声:“你们平时在茶馆砍柴挺累的,茶馆应该再招一个砍柴小工。你明天去南风馆把那个面具男子接出来,带去茶馆吧,他挺适合砍柴的。正好也省些。”
半夏默了默,“好。”声音如常,嘴角却微微有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