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珩是发现他的身影之后才将落雪拿了出来,上次看见之后,叶珩总是存着几分希冀,希望能再次遇见,这次她做好了准备,只要他出现,只要他是那个人,那就一定能将他吸引过来。
现在不出叶珩所料,那个人有了反应,刚才的战曲太过明显突兀,那些不知道或者知道的人们也只能装作不懂得样子,毕竟一个已经灭亡了的国家的东西,都是不会被人们所赞颂的。
叶珩的手指柔中带着暗劲,一下一下撩拨着琴弦,声音不似刚才那么的急,是一种慢悠悠的速度,却没有南方的小调柔美婉转,很像是北方的雪花,零零飘落。
听着这首曲子,在这炎热的晌午人们忍不住打起了寒颤,周身温度陡然骤降,清凉无比。
叶聪原本摇曳着的折扇此时都已经合了起来,很是享受的聆听着,心里还有些小得意,原来自己这被人嫌弃的妹妹竟然还有这样的琴技,那些人真真是瞎了狗眼,世子不愧是世子,看人的眼光就是比一般人准。
叶华也是开心的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叶珩的旁边,他发现现在叶珩的身边很是凉快,感觉就像是放了冰桶一样。
叶珩继续弹奏着,那个带着帷帽的身影在离摊位还有三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面向叶珩静静地站着。
是力度不够他还不相信吗?
叶珩心里想着,手里的力度和准度又提升了一截,指尖已经可以有肉眼可见的白雾缭绕,一缕缕白雾缠绕在指尖、琴弦,叶珩投入的弹奏让周围人都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并没有人发现叶珩手上奇异的现象。
偶然有人看见也只是觉得那是叶珩手上的汗水蒸发了,并不会想太多。
但是那个带着帷帽的身影,此刻隐藏在黑纱下面的瞳孔骤缩,惊骇之意溢于言表。
叶珩现在的功力还是不够,以前弹奏落雪已经可以琴面结霜,身周三尺以内可见雪花飘落,现在毕竟天气炎热,就算恢复了以前的琴技,也不会有那样的异景出现了,最多也就雾气弥漫,现在也只能达到这丝丝缕缕雾气的水平。
现在弹奏的这支曲子是叶珩来这里以后没有弹奏过的,是一首雪国皇室的祭祀曲,只有祭祀大典才会弹奏的曲目,这也是叶珩有信心将对方吸引过来的底气。
对方的驻足让叶珩的心里开始打鼓,心里满是希望,又怕希望落空后的无尽失望。
一曲将毕,叶珩也已经没有了选择,在手收回的时候,就面临着即将要面对结果。
余音散去,周围的人们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见叶珩没有再弹得打算,就只好三三两两的离开了,该做什么又做什么去了。
叶珩忍着心如鼓擂,看着那个身影站到了摊位前,他伸出手指了指凉糕,说给他来一碗。
声音浑厚有力,掺杂着些许沧桑的沙哑,应该三四十岁,听不出一丝熟悉的感觉。
叶珩引导他多说了几句,可是依旧没有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声音的一点相似。
“这位姑娘,可否将你刚才弹奏的琴让在下看看?”
等待的时候,那人主动开了口,却是想看看落雪。
叶珩心里的那丝失落瞬间就又烟消云散了,难不成他知道落雪?还有希望。
“莺儿将琴拿来。”
叶珩吩咐莺儿将琴拿过来,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他的反应了,虽然他带着帷帽将脸遮了起来,但是肢体上的细微变化也是能看出来情绪的。
“等等。”
叶聪挡在莺儿的旁边,将刚拿起来的琴袋又放回去了。
叶珩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叶聪,这个不学无术的叶三公子又想要闹什么幺蛾子,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你是什么人,也敢随便索要世子送给我妹妹的聘礼?弄坏了怎么办?我劝你从实招来,不然惊动了官府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叶聪将折扇挡在身前做出了一副戒备的样子,还往叶珩身边挪了挪,大有一种想要做一回英雄的架势,可是他这突如其来的搅和让叶珩恨不得立马将他拍晕过去。
转念一想,叶珩也有些后怕起来,她想要给他看是想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猜测的那个人,是的话那就是天大的好事,可要不是的话,就这样将落雪交到别人手中,叶珩都有点觉得自己愚蠢。
落雪的秘密虽然没有人知道,但是如果落到了坏人手中,若是有人将它破坏,那她就得恨死自己了。
叶珩平稳了一下思绪,面带微笑的拒绝道:“实在不好意思,这是小女的聘礼,实在不能假手他人。”
戴帷帽的男子也没有强求,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说了句鲁莽了。
自从他走过来,叶珩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上,从头发丝到脚上的鞋子,叶珩都看得仔细,但就是找不到一点熟悉的感觉,她此刻严重怀疑之前是自己的直觉出了问题。
“您的凉糕好了。”
秋娘将做好的凉糕递给了他,今日的凉糕里还加上了一些干果碎,因为叶珩将价格涨的离谱,秋娘将料也放的足了许多。
一只手从黑压压的衣服里伸了出来,上面布满着老茧和如虬龙一般的血管,看起来粗糙无比,和那些整日耕作的农夫的手有的一比,只是这手干净些没有泥土。
看着古铜色皮肤的手,叶珩的心里就已经凉了一大半了,那个人,他的皮肤可是如雪一样的,她还经常用肤色取笑他,说他和大姑娘一样的细皮嫩肉,肤白貌美。
“喂,这么热的天你穿一身黑不热吗?还包的这么严实。”
叶华蹲在树荫下拖着腮帮子很是认真的询问着,在他看来,这个人奇怪的很,大热的天气穿的这样封闭,让人看着就觉得大汗淋漓。
“心是冷的就不会热了。”
拿到凉糕的手快速的收进了帷帽里,让人没有机会看到他的脸,只有那深沉沙哑的声音飘了出来。
“心怎么可能会是冷的。”
叶华嘟囔着,觉得那人肯定是拿他当小孩子哄骗了,这世上就没有谁的心是冷的,非要说有,那就只有死人了。
“心要是又冷又硬的岂不是很容易就碎了?”
叶珩忍住颤抖,声音平稳的说着,其实她现在的气息已经很不平稳了,刚刚的话和那人之前说过的一模一样,所以她也回了和当时一样的话。
只见帷帽里的手僵了一下,带动着黑纱猛烈的晃动了一下,良久才又恢复了平静,继续吃起了凉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