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体的光芒迅速变弱，表皮形成了一层灰质，硬化了起来。被两枚银血炸弹轰开的伤口一开始还在疯狂喷血，现在也不再流出一滴鲜红。砍刀和子弹对于表层都无法造成伤害，两位猎人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僵局之中。

“咳咳咳！”

一阵猛烈的咳嗽声，野马青铜的身体状况已经开始恶化，他背部的肌肉如今非常紧绷，还时不时发出难以忍受的疼痛。加持了几个身体活化的咒术后，疼痛感依旧朝着骨髓进发，看来绿色余波的伤害加快了他体内病疫的发作。

咳出来的鲜血被面巾挡住，野马青铜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身体内已经开始出血了。瘟疫的前期病症还没出来，他似乎就已经走到了末路。

“青铜先生！”

王元家连忙上前搀扶，被他一把推开，他的身体略微摇晃着，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别过来。”他的脑门现在是发热的，不过并没有影响思维，反而现在病态的感觉让他感觉思考异常敏锐。

“这只缝合尸吞噬了魂灯，现在应该是在异变的状态中。就像…就像是毛虫化蝶的过程一样，这就是它的蝶蛹。如果…咳咳咳咳，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它初生的阶段一定是非常脆弱的。真的…咳咳咳咳，真的这种状况发生的话，我们还有希望。”

他把三角帽摘下来，丢给了王元家，继续说道：“如果不是这种情况的话，我会为你争取时间逃跑的。咳咳咳，别，别说话，先听我说，”野马青铜站稳了身形，他还有战斗的能力，他知道这一点。

“你一定要逃到教堂，把这里的情况告诉牧师。让他告知亚楠，将所有猎人都派到这里来。瘟疫之源如果成功进化，咳咳咳，我们不能保证瘟疫不会发生转变，倘若它像灰火症一样能够随着风烟传播的话，整个燕国南部都会成为一片死地。”

王元家紧攥着三角帽回答道：“我明白了。”将帽子揣进大衣内，他抬头看见了无数飞灰在朝亡角村的方向飘去，一缕阴霾难免覆盖在心头之上。对自己猎人的职业他既爱又恨，他是被猎人拯救的，成为猎人后也拯救了很多的人，但永远，永远猎人不是在牺牲，就是在牺牲的路上。

教会对于猎人越来越苛刻，资金、装备、人员都在不断进行限制，如果今天是他刚入职那年，肯定不会只有两个猎人来到这里。十人，不，只需要五个人，那只缝合尸肯定迅速就被消灭掉了。

守护着宁静梦乡的教会啊，这些年你发生了什么。

想着，球体如心脏一般，以一种奇特的律动开始跳动，表面的一层灰质出现了裂痕，显然是内部开始膨胀。

该死，他又要开始变大了吗？我们这次可没带大炮来啊！

面对缝合尸最好的办法就是一群猎人手持大炮朝它轰炸，一轮炮弹打出去基本上就解决问题了，再不济也要用高瓦力的电锤和密集银血炸弹来对付，才是高效又安全的。

“你先退后。”

野马青铜将自己的马甲脱下来丢给了王元家，里面揣着飞刀、银血炸弹、采血瓶等道具。现在角色互换，他要当后者的掩护者了。王元家也不含糊，扛起自己的砍刀就往后撤，他记忆里的野马青铜，也曾使用过神乎其技般的鞭法与缝合尸战斗过，并取得了胜利。

密林在疯狂燃烧，终于地上火与天上火相遇，这里的迷雾尽数被驱散开来，温度急剧上升的同时，也给了猎人们开阔的视野。

球体持续膨胀，到了原先的两倍程度大小，期间除了变大外，它没有发生任何其他变化，这让野马青铜不禁担心它会增长到什么程度。

缝合尸之上…记忆中应该是噩梦般「坟场」，那简直就是一头血肉制造的移动堡垒。有超过一百条腿，乘倍的手臂，所到之处会将所有血肉都添加到自己身上，制造出百节手臂、喷射骨枪和喷洒剧毒浓雾，甚至还能制造小型的缝合尸。野马青铜一生中也只见过一次「坟场」，它是从一场战争的血肉磨坊中诞生的，当时教会死了接近上百个猎人才成功将他击杀。

如今…

如今教会有没有一百个猎人都不一定。

变化还在继续，球体的顶端忽然凸起了一个部分，因为视角的关系猎人无法看清楚，不过从上方看去，那就像是有无数只手想要攀向某样东西，不然它离开一样。只不过由于球体的肉壁阻挡，才没能让里面的东西突破出来。

不过这种情况也没有持续很久，站远了一些的王元家很快发现了异状，并通知了野马青铜。后者已经将权杖展开，铁鞭低垂，随时准备面对袭击。

砰！

一声炸裂，一道色彩怪异的光线从肉球的顶端绽放，时而红时而绿，时而还有形成黄色，后者出现时会非常夺目。

魂灯！是魂灯突破了缝合尸！

王元家看到了，大喊道。

魂灯被无数只手臂扒着，那些手臂不断延伸、融合，握住了大半个魂灯，随着魂灯的上升，一个人形渐渐出现。它身体的每个部分都是由手臂组成的，那枚极为显眼的赤红竖眼，仍旧保留在它的胸腹部。不过这次它并没有深凹在体内，而是凸出在外，它似乎也有眼帘，时不时还会眨眼。那只眼球有意识的在转动，立马捕捉到了野马青铜和王元家。

“我！”

一阵不知从何发出的激荡声传来，野马青铜被冲击连推了好几步，耳朵流出了鲜血，他听见了，不，他感觉是那只新缝合尸发出的声音。

“我！我既是重生，亦是新生！我曾经是魏国善战的士卒，也曾是暗淡的亡者。如今，我已找回了自我！重获新生！我将再次踏上征程，我——！”

它已经完全站立在了肉球之上，扒着魂灯的手掌们也稳固了下来，他有两米多高，脊椎、双肩，甚至是双臂双腿的关节处都伸展出狰狞的骨刺，没有面目，看不出性别，整体显得异常怪诞，特殊到极致反而有种别样的美感。

他似乎真的找回了记忆，他在说话的时候有着浓厚的，人类演讲时的姿态。他对着这片火海，对着仅有的两名观众在诉说着，宣告着他的归来。

“我就是——”

砰！！！

就当他要将名字说出来的时候，一颗火球砸在了头上，爆炸猛烈，将他整个人冲得身形踉跄。如果他仍是缝合尸那般遵循本能行动，这一发火球怎么样都会被触手挡住。偏偏，当他获得了理智，获得了更进一步力量之后，反而被砸了个正着。

朝火球的方向看去，野马青铜看到了一个灰人从火焰的大背景下一步步走出，他浑身上下都沾满了血焦，只能凭轮廓看出原本的模样。

手中那柄钢剑被他夹紧在腋下后缓慢抽出，将表面凝固的血痂给抹掉，余无踏着灰前进，一边走一遍说道：“怎么还聊起天来了。”

“既然如此，我就来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余无。

“是杀你的人。”

“也是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