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木人沉默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从容的弧度又在嘴角扬起，他自信的说道：“我当然成功了。”

“哦？”

这次，就算是旁观看戏的万戈摧也有了兴趣。

“在原本的计划里，猎人和这四位不死人都是不存在的。”

“也就是说，在策划这个的时候，这些力量统统不在考虑范围内。”

“实际上仔细想想，我这个计划其实非常简单。在广场上刻画好咒术的阵法，狠下心来把那些可以留出鲜血、用来破除万物之路的人留在这里，然后静待你们攻破防线的一天。

或许是固守，或许是一次亡命的冲锋，最终确保作为施法者的我和作为供给血液的清河上驷站在这个相同的地方发动就好了。”

他自问，又自答道：“如果仅仅是如此…那么的确如你所说的那样，这个计划的成功，实则就是亚楠的大失败。不过有可能只是这么简单吗？”

“你很疑惑吧？”

大家都开始感觉不对劲了，缺木人一概之前对众人演说的态势，这些话一切都是针对那个发问的部下说的。特别是当「你」这个主词出现的时候，更是显得他特别。

众人，开始远离他。

“咳咳咳，多少。”

那个部下咳嗽了两声，显得有些虚弱。

缺木人敞开了自己宽大的黑袍，在里面有两只小兽似的的黑色生物紧紧抱住他，同时，有一把特质、口径特大的信号枪正挂在他的腰间。

他取出里面早已装填好了弹药的信号枪，眼睛紧盯着那位部下举起了枪，口中模拟着发射的声响，扣动了扳机。

一枚特质的紫色信号弹直窜天际，拖着浓烟炸成了一株美丽的薰衣草。

“该行动了，我的…同伙，麻烦你炸掉他的老巢。”

轰——！轰——！轰——！

一连串，七声轰爆从不远处传来，巨大的的声浪与冲击乱甚至打乱了在场十三人的头发，将它们吹得凌乱。

“哦，请先别离开。”

“起码，听完我的计划才走。我迫切的需要告诉你我是如何成功的……”

“……你又是如何失败的。”

那名部下的眼眸底下冒出了蓝色的火焰，逐渐吞噬了他的双目，直到火焰夺出眼眶。周遭的所有人都迅速离开他的身边，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拱卫」着他。

“你从来没有打算离开过亚楠，因为你所追求的一切都在地底，都在那个赐予你力量和智慧的神祇身上。所以，你大概不知道这里的城墙已经被封住了吧？用泥沙、木料和石块，堵得严严实实。”

“你点燃火焰制造的混乱，为我拆除房屋摧垮建筑做了很好的掩护。谁又会想到亚楠同时存在着两个打算破坏这座城市的疯子呢？”

缺木人的话说得平淡，又在这股平淡的语气中透露着极度阴寒，倘若要用比喻的话，那必定是蓝色的火焰，冰冷的色调下蕴含着无比的炙热。

原来如此。

第二条讯息，「目睹」。

“我堵上了城墙让外人进不得，里面的人出不去，我的作为助长了祂…你的眷族逐渐庞大，那些来不及跟随大部队离开的亚楠人流淌出的鲜血——”

“有一半都沾在我的手上。”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这么做呢？”

“因为你喜欢。”

“既然能在门前捡到柴薪，就不需要出门伐木了，不是吗？反正你痴迷于这座城市的过往，迫不及待的想要净化这座被教会污染了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像我们这样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聪明人，往往自负、傲慢又刚愎自用。”

“蠢货们！就让我来带领你们走向辉煌吧！——诸如之类。”

缺木人显然是对这个幕后黑手特别了解，他必定有一个足够强大的情报来源。靠着他，年轻牧师用数千名无辜者的鲜血书写了一章置他于死地的计划书。

“至于我为什么会这么做……”他的面容扭曲狰狞，透着一股洗不掉的邪恶与疯狂，“当然是因为我想杀掉你！”

“「欲夺之，必与之」、「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这说的就是我们，我们两个！”

“而亚楠只能属于一个人——我！”

“所以，在那个冒着蓝火死而复生的家伙找上我的时候，这个计划实际上已经开始酝酿了。”

“我们让这里变成了人间的深渊，我们让这里遍地都是亡者、到处都是鬼魅，我们让这里变成了最适合我们这种毫无底线、神志不清的人渣生存的土壤！”

“我们甚至在安息尖塔都安置了炸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进一步的破坏封印，让地下那个邪神可以在在我们需要的时间点上，释放出更多的力量，催化你的进程。”

三位不死人不禁心头一紧，怪不得，怪不得他们能够在危难之际在安息尖塔上找到一堆装满了易爆物的木桶！原来根本不是巧合，是被人刻意安置在那里的！

缺木人指着三位不死人，又指了指泉笼猿的猎人们，说道：“为什么我说运气站在我这里！”他的表情甚是狂热，“因为根本不需要我安排，这些人的无意间牵动的命运丝线，就让你感觉到了「时机已到」！”

“我的人生里第一次遇到了由巧合构建的合理性，不，应该说是顺利。所以...”

“你，现在很不快乐吧。”

“老巢被炸，赐予了力量的眷属们悉数消亡，你偏偏又在汲取着新的智慧与力量。”

“而一个愤怒到七孔都冒出火焰的猎人敲响了你的房门。”

落幕了，这场缺木人的个人秀该落幕了。

“我本该死的，因为我该死。”

“就像这些事情我该做。”

“我的「血」不足以让我释放他教给我的「火焰风暴」，所以我还牵连了清河，要靠着他的「血」帮我发动——他，成为除了我以外的第一个有罪者。”

“因为他知道了计划，还同意了。”

“现在，请享受你最后的时光吧。我将带着耻辱、罪恶与痛苦，用我近乎永恒的生命偿还为这笔血债。”

“直到亚楠的人类之火比在此之前旺盛十倍、百倍！”

我表演结束了，拖延不下去了。

你…….可别失败啊，猎人头目。

“如我当年那般幼稚。”冒着蓝火的部下留下了最后的这句话，立即发出了极为凄厉的叫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火焰猛的喷发，化作了无数蓝色的蝶蛾逝向空中，随着蓝色火焰褪去，那位部下发出了虚弱的呻吟声，年轻牧师迅速用咒术迅速制服了他，让其破碎的意识在虚幻们梦境中重新构筑。

在他身边，除了怀里那个安睡如婴儿的部下外空无一人，就连自喻杀伐果断的万戈摧也想尽量离他远一点。面前这个家伙，可是胆敢以成千上万条性命作为代价，对一个人部下杀局的……疯子！

哦，这个词汇用的太多了，变得乏味且麻木。

那换一个名词好了，例如说：

「怪物」。

他大脑里充斥着疯狂的智慧，心肠和恶魔一样狠毒，为达成个人的欲望与目的毫不犹豫的牺牲无辜者，双手沾满鲜血。

这一切就像是归化败葬之母之前的「物（魔鬼）」。

偏偏，他有着一个再为普通不过的人类躯壳。

对人类来说形象怪诞的「物」，在「物」眼里也是同样看待人类的吧。

因此，称他为「怪物」再适合不过了。

“你知道他最后一句话在说什么吗？牧师。”泉笼猿很在意所谓的巧合，她清楚记得长姐在自己的脸蛋被划破后，捧着它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有些残酷的话——妹妹，你该时时照镜子。提醒自己，这是你应得的，是注定的。

世界，没有巧合。

缺木人说道：“某种，自以为高深的败犬之说？”年轻牧师毫不在意，他站在圈子的正中心，说道：“这件事情的始末我打算在准备去死之前公诸于世，否则会对我的赎罪造成极大且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管好自己的嘴巴。”

得以在施咒后幸存下来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这个怪物丝毫不在乎这一点。关于这一点，他平淡而迅速接受了这个现实，同时脑海中开始了新的计划。

复苏亚楠。

众人沉默，唯有马吉雅用极低的声音对高维利说道：“看，都是一样的疯子。”

“还都他妈的成功了！”高维利恨恨，一下子就想起了三百五（六）十年前的另一个疯子牧师，“——这些被他们称之为枪炮的东西就是当时的计划的成果之一！”

“……你说，他会不会容许自己的计划被破坏？”

马吉雅先是低声叱呵一声，说道：“你该闭上你的嘴巴了！高维利！如果你试图在那些更高的生命层次背后低语，你就该理我远一点。我是法师！”随即，他又微微摇头，说道：“关心这个干什么，诺，”他用下巴指了指缺木人，说道：“不是有另一个疯子牧师在这里吗？这是他要面对的问题了。”

高维利咬牙切齿很是不忿的说道：“我发誓！我发誓这是我一辈子唯一次认同那个狗屁国王——将这群疯子赶出陈国！”

偏偏，他这句话没比放屁的声音大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