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杀掉这一批贵族老爷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只会让一群对这里什么都不懂的新老爷们走马上任——无论是柯郡和橡郡对都不允许自己对这里失去控制和知情权。

特别是，特别是朗的话里的每个字都是真的。自从他们开始使用尸兵后，这里的战争少了，死的人也少了，活着的人变多了。

修士知道生者和亡者所需要的尊重是一样的，可真正到做抉择的时候，还是需要先考虑前者。

“余无先生，我会提醒他们这几天少出门。不过，除此之外我可能没办法做更多了，没有本地管理者的配合，教会没办法做出更多。不过，如果你有需要，这段期间可以睡在我那儿。只要是里面有的东西，你都可以任意的使用或者取走。”修士扬起了一个很勉强的笑容，如此说道。

余无沉默了一会，指着自己来时那片林子的方向问道：“你知道那片林子的属于哪位贵族吗?”

修士眯着眼辨认着方向，现在的天已经够黑了。余无点亮了提灯，饱满且有些温黄的光芒照亮了一寸天地，方便修士看得更清楚些。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属于翁瓦积勋爵。他是一位贵族，也是一位商人。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自己的庄园里，不参与战争，只参与买卖。”

修士又提醒了一句：“如果你见到他的容貌，请不要过分惊讶。他...长得比较丑陋。不过是一位善者，他刚来时捐助了不少的物质。”

倒是直言不讳。

不死人追问道：“那你知道他的庄园在哪儿吗?我的同伴去找他了，我不知道他到了没有。但我想现在追上去，或许还来得及。”

“当然。”他指着的方向偏离了一些，说道：“这个方向，步行大概走一个小时多一点。”

余无用双指点了一下眉心，说道：“感谢你的帮助。狮鹫的问题我会尽快处理的。”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期间我或许会去到其他贵族的领地...”

修士会意，主动说道：“到时候如果你愿意，可以带上我一起前往，我会负责解释清楚的。”

两人道别，余无骑上萝卜提着灯，赶赴了那位勋爵的庄园。

凉风吹拂，在种满了粮食的田地上掀起了阵阵黄绿的浪潮，飒飒飞窜冷杉与矮株之间。

策马从林子的边缘略过，马蹄哚哚，终于在近二十分钟后，看到了一圈铁栅栏。

应该就是这里了，余无心想。视野内出现了一点微光，不死人因此特意关掉了提灯来确认它是否直真的存在。放慢马速，绕着栅栏缓步前进。几分钟后，一个穿着大衣，提着灯的中年男子小跑着迎了上来。

男子走到马前，行了一个脱帽礼，问道：“先生，先生。您是否是张—梦饮骑士的同伴。”他在念名字的时候，姓名之间有个明显的停顿，而且说话的语调也有些特别。

“是的，你可以叫我余无。”

“当然，先生。我是勋爵的管家朱—栏，谨遵我主人的吩咐在此等候您。要知道，我的主人经常自嘲道终于如世人所愿，找了个没人找的到的兔子洞躲起来。”管家说完后得意的笑了笑，又很快重新矜持起来，礼敬地。说道：“余无先生，请随我来。我的主人正在书房内等待您。”

两人走向到闸门前，管家掏出一串钥匙将它打开，同时说道：“这里原来是属于某个大贵族的庄园，不过后来被遗弃了，这是个很棒的庭院。不过很抱歉，请原谅我们没有精于花艺的园丁和修缮的工人，前面的这一段路或许会显得...有点差强人意。不过，我向您保证，主人的宅子绝对是附近您能找到最棒的地方。”

看来这个管家很喜欢说话。

余无笑了笑说道：“我出生在墓地睡在墓碑和冷杉之间，所以，或许「差强人意」比大宅子更适合我。”

“您真懂得说笑。”

进入大门，脚下是一条蜿蜒的石路。两旁，大型的石块随处可见，杂草在它们的间隙中野蛮地生长着。更远处有着密茂的树荫，它们在黑夜中混成一片，在风中摇曳时更是叠影重重，显得阴森。

余无赶着萝卜踏上石路，途中在左右看见了布满藤蔓龟裂的圆柱，破损的墙梯和成群站在上面的乌鸦。

它们没有被马蹄惊走，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缓缓转动脑袋，用目光注视着。

大宅背靠紫月，一如当初的亚楠。这是一栋五层楼的建筑，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露出。走近时，他才透过提灯的光亮看清，原来在各层的窗户前都挂着帘子，似乎是黑色的，又好像是红色的。

马儿停在宅子前，发出最后的哒哒声。余无利落下马，几个提着火把的仆人在管家的喊声下迎了上来。

其中一位仆人牵着萝卜去了马厩，管家向余无保证会为它用上最好的饲料。他在说这个话的时候脸上堆满了笑容，以至于余无没好意思拒绝。特别是他也觉得萝卜需要些更好的照顾了。

几次委婉地拒绝掉「将装备送去保养」的建议后，管家不得不让余无穿戴整齐，挎剑披盾地进入宅门。

管家掀开门前的深红色的帘子，推门而入。甫一踏进这里，强光就晃到了余无的双眼。这里灯火通明，无数的烛火反射在洁白透亮的瓷砖上，宛如白昼。

这，的确让余无感到惊讶。

跟随着管家的脚步往前走，他发现这里似乎一切都是白色的，地面，墙壁，就连摆设用的桌子和柜子都被涂满了白漆。

“你说的没错，管家先生。这里的确让我感到惊讶。”

走在前面的管家得意的笑着，轻咳了一声后平淡地说道：“没人让您感到失望，就是我的荣幸。”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回头补了一句：“余无先生您的品味也如我的主人一般高雅。我极少看见有剑士或者骑士，会选择纯白的武器和盾牌。”

这是个没办法解释的问题，余无总不能告诉他自己的剑盾都是由高密度的人类骨骼做的吧。

顺着楼梯来到三楼，管家停在了一道大门前，轻轻推开了一扇，对余无说道：“请进，余无先生。我的主人正在里面。”

门内，张梦饮等坐在一张椅子上饮着琥珀色的酒液。猎人阿金则在一侧拘谨地站着。看着余无走进来，骑士举了举杯子，猎人脱下了帽子，露出了半秃的脑袋。

示意，致敬。

此时，一个人从房间内的屏风后走出来，由于房间几乎都是纯白的，余无差点没发现那里有一道屏风。

“哦~我的客人，你终于来了。想必您就是余无了，是吗?”

果然如修士所说，这位叫翁瓦积的勋爵长相十分丑陋。他的身形比例极为奇怪，挺着一个大肚子，双腿却如一双筷子般迁徙——其中一条还是瘸的，所以他还杵着拐杖。

他的头发比阿金更为稀疏，眉毛淡薄的近乎没有，双眼和青蛙一样凸起，鼻梁扁塌，还有着一排突出的凌乱龅牙。

不过，在见过人狼和亚楠城里的那些异变狂徒后，他的容貌在余无眼里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企鹅。”不死人脱口而出。

勋爵提着杯子，一瘸一拐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好奇地问道：“企鹅?是一种什么...”

“是一种居住的冰面上的动物。”忽然涌出的知识让余无将勋爵和企鹅联结到了一起，这才让他不由自主的说出了这个词汇。

听见自己被形容成动物，勋爵一点都没有不高兴，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动物，动物！我还本以为会是一种什么怪物，哈，动物。这很好，我不得不称赞这是一种称赞。请坐，余无先生，让自己舒服点。我迫不及待的想听听你狩猎狮鹫的计划了。”

他摇了摇桌上的铃铛，管家立即就走了进来。勋爵说道：“帮这位先生倒点酒。”

余无没有拒绝，将盾牌挂靠在了墙壁边，接过酒杯说道：“我不禁注意到，勋爵您很喜欢白色。”

勋爵身上的衣物也都是白色的，唯二的异色是他硕大肚子上的皮带和拐杖。

他指着自己的皮带说道：“是的，要不是我真的很需要这两个东西，我恨不得它们也是白色的。”

“不会不便吗?”

张梦饮此时帮勋爵回答道：“类似的问题我刚才也问过，不过勋爵并没有回答我。”

翁瓦积摆了摆手，点燃了一根香烟深吸了一口，烟雾用时从他的口鼻中飘出。他笑着说道：“每个人都需要自己的小秘密。”

烟雾迅速消散在了洁白的房间里，他追问道：“快告诉我，余无先生。你真的如他们所说的一样，使用巨大的火焰杀死了一只狮鹫吗?”

“是的，不过那是咒术，不是...巫术。”

勋爵脸上露出了义务的表情，说道：“我讨厌那群巫师和他们所做的一切。但我只是个小小的勋爵和商人，在这件事上没什么发言权。哦，请，余无先生，尝尝我们这里的酒。”

余无一饮而尽，杯子里的酒同样是琥珀色的，口感比酒馆里的强烈的多，刺激着他整个口腔和喉咙。

“咳，咳咳。”

“哈哈哈哈哈。”勋爵笑起来五官挤在一起时，就显得更为丑陋了。

大笑过后，勋爵抿了一口，问道：“这样吧，余无先生。如果，如果能将另一头狮鹫的...尸体，或者头颅带回来。我就从你手中买下它。您认为三枚金币是否是个合适的价格呢?”

余无想了一下，说道：“如果可以，我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些帮助。不是钱，是另外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