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会有一场针对我的腥风血雨？”

苏晴下意识的说话，换来锦天一眼坚定的凝视，“所以，准备好了吗？”

……

苍冷江，一面红色巨帆正迎风鼓动。

巨帆下，一艘双龙戏珠船逆流而行，两只栩栩如生的龙头中间，是世间罕有的赤血玛瑙，殷红剔透的珠子表面，以浑然天成的刀功雕刻着一片复杂的图案。

仔细一看，那图案竟是无数枚大小各异的铜镜，彼此交相辉映。每一道刻痕，明明力道相同，可随着光影和角度的转换，刻痕之间能明显的区别出来，这才能让人看清楚，图案其实是无数枚铜镜组成。

而这些铜镜，苏晴其实是见过的。

在面具男放置在树洞的镜面世界“寨子”中，乔庄成巫长的面具男的房间里，苏晴曾在一模一样的铜镜中，看见过她的未来。

镜中的未来，她和锦天会反目成仇。

而此时此刻，苍冷江的江面上，逆流而上的双龙戏珠船上，赤血玛瑙上雕刻着同款铜镜，不计其数的同款。

凡是认识这铜镜的，自然知晓，这图案属于镜魇族。

这艘巨船，赫然正是镜魇族的隶属物品。

而船头甲板上，有一位男子正迎风而立，瑟瑟翻飞的衣摆，把那身姿衬托得愈发挺拔。

而他的脸上，正戴着一张怪诞的面具，赫然正是苏晴遇见的面具男，镜魇族的二当家楚景流深。

风吹水皱，船行浪急。

景流深望着翻腾的江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位身穿鹅黄长裙的高挑女子缓缓上前，扯了扯景流深的衣袖，柔声道：“二哥，大哥出关了，咱们该递消息了。”

女子的突然出声，景流深并不惊讶，甚至他似乎知道有人来了，连头都没有回。

“知道了，屏退左右，去清梅舱。”他浅淡的语调，倒是让女子颇为震惊，心道，二哥每次说话清冷，定是心情极差的时候，他这是遇见什么事了？莫非此番任务不顺遂？可二哥不是说，已经完成了吗？

“莫猜我的心思，莫担忧不属于你的担忧，五妹，这话二哥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景流深越过女子身畔时，只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二哥你还说我呢，也不知道是谁用猜中我的心思，这又算怎么回事？”景流深的五妹景芷若，秀眉一拧反问道。

面具下，景流深的眉毛挑了挑，并未再回应景芷若。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清梅舱，景芷若遣散了伺候的丫鬟，宽敞的船舱内此时只剩了兄妹二人。

景流深走向一面立在舱壁的铜镜，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了俊美的真容。

景芷若看见镜面上那容颜，呼吸一窒，心口一紧，脸色不自主地慌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

对于景芷若的突然失态，不知是景流深专注在其他事上，还是他装作没看见，总之他并没有戳穿。

他双手覆于镜面之上，口中念念有词，不过片刻，已然催动镜面，与另一个空间建立了连接。

镜面上，赫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背影。

如果说景流深的背影是挺拔，那这人的背景却是消瘦，本来就纤长的背影，因为皮包骨的体态更显消瘦，是那种极为病态的消瘦。

景流深微微作揖，声音不似与景芷若说话时的浅淡清冷，而是中气充足，谦恭有礼：“主尊！”

镜面里的人缓缓转过身，清瘦的脸上竟也戴着面具，这面具是与赤血玛瑙一样鲜红的颜色，搭配狰狞的五官，使得这面具看起来仿佛鬼魅。

但这人的声音听起来却丝毫不恐怖，也根本不虚弱，反倒如洪钟般响亮。

“说人话！”男人只吐出这三个字，语气调侃中带着一丝居高临下。

“咳咳。”景流深清了清嗓子，“大哥。”脸色已然黑红，不太情愿。

一旁的景芷若已然憋不住笑，嗔道：“大哥，你瞧瞧，二哥多不禁逗，实在是太无趣了。”

镜魇族主尊景鸿煊倒背着双手，走近一步，他整个人在镜面上放大了一倍，散发出的气场更强大了。

“怎么，老二你不服气呀？”景鸿煊调侃地问。

景流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大哥，好歹你也是堂堂镜魇族的主尊，说话做事一点架子没有，这让我们在其他族人面前，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执行任务时带不动啊！”

“所以，任务失败了？”景鸿煊问得轻描淡写，仿佛他根本不介意任务失败。

“那倒没有，二哥出马，怎么可能失败。”景芷若抢答道，她这招适时马屁，显然经常拍。

景流深不但不领情，还责怪地拍了她脑门一下，然后才对景鸿煊道：“放心吧，我已照大哥的意思，把灵蛊植进了那女子心里，如若她真是天选之女，灵蛊定能起作用，让她为我们所用。”

说着，景流深取出了宝葫芦形状的瓷瓶，那滴采自苏晴心尖的血珠，自瓶内悬浮而出，落入三人视线。

“干得漂亮。”景鸿煊赞许地点点头，忽然收起了玩世不恭，连说话的语气都正经起来，“派人盯好问天阁，其他门派部族，不足为惧。”

“可是连一向踪迹不定的树隐族、墨羌族都出动了，若只盯住问天阁，只怕会有隐患。”景流深担忧地道。

“你不自信也就罢了，本尊虽与你称兄道弟，可没你这怂样。”景鸿煊桀骜地道。

“大哥这次闭关，可是修为又上了一重境界？”景芷若问出了她和景流深心里的疑问。

但景鸿煊却并未回答，他只摆了摆干瘦如柴的手，道：“本尊乏了，退下吧。”

“是，属下遵命。”景流深和景芷若俯身道。

两人再抬头时，镜面已然恢复如常。

景芷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大哥怎么变脸比变天还快，前一刻还嬉皮笑脸，和我们打成一片，后一刻就严肃得仿佛要生吞活剥了我们，亲切感荡然无存。”

景流深重新戴上面具，声音从谦恭切换回清冷：“说了多少次，在大哥面前，少说话，多做事，这回可记住了？”

“记住了。不过二哥，那灵蛊真的这么神？”景芷若问完，欲言又止地看向那宝葫芦瓷瓶。

景流深戴好面具，这才把瓷瓶收回去，问道：“你什么时候对灵蛊感兴趣了？”

“好吧”，静芷若吐了吐舌，道，“我听闻这心尖血……似乎养颜效果不错？二哥你能不能……”

景流深突然黑脸，捂住装瓷瓶的无限囊，夸张地喊道：“这是我的，想都别想！”

“你都如此天生丽质了，就让给我嘛，留着何用？”景芷若撒娇地扯着景流深的衣袖央求。

景流深拂袖而去，那句“我留着以解相思”并没有说出口，而是在心底久久循环。

……

苏晴和锦天二人，在细密的竹林里行了半个时辰，终于抵达了武林盟主魏钟霖的别院，清幽馆。

咚咚咚……幽幽烛火映竹林，锦天敲响的竹门后，却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