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餐厅瞬间变得安静下来，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莉莉丝生气的脸，莉莉丝还从未在长辈面前说过如此无礼的话。

这些贵族是莉莉丝居住在维恩城里的亲戚。今天是巫师学院开学前的最后一天，他们都是特意来给莉莉丝的送别晚宴捧场的。

按照巫师学院的规定，新学期开始以后，所有人都必须住进学院安排的单人公寓内，除特殊情况以外，未经院长批准不得私自外出。

一旦发现有学生擅自离开学校，轻则处分，重则开除学籍甚至被列入黑名单，终生不得进入巫师学院学习。

之所以会有如此严格的制度，是因为帝国的法令明文规定，巫师学院内发生的一切都必须对外严格保密，学院会有选择地公布外界应该知道的消息。

在这些地方贵族老爷们眼里，巫师学院只不过是一所培养巫师的学校而已，就像他们以为帕莎酒馆就仅仅是个喝酒聊天的地方一样。

宾客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原本愉快的晚宴上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好了好了，莉莉丝，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卡萝尔见场面有些尴尬，便开口圆场道。

卡萝尔看了男孩一眼，用职责的口吻说道：“安德烈，你不应该这么无礼。”

“实在抱歉，是我太冒失了。”安德烈深深鞠了一躬，连忙赔礼道歉。

莉莉丝似乎还在生气，她没有说话，而是牵着男孩的手离开了餐厅。

“卡萝尔，那个没礼貌的银发小子到底是谁，居然值得莉莉丝为了他发这么大的火？”其中一位秃顶的中年男子开口问道，语气显得很不满。

“和莉莉丝一样，是巫师学院的新生。”卡萝尔做了个简短的介绍，这也是她所了解的关于安德烈的所有信息了。

“难道是某位公爵的孙子？”中年男子继续问道，埃里克斯家族里还从没听说过这么个银头发的家伙。

“兰登叔叔，您误会了。”卡萝尔专注地切着盘中鲜嫩的牛排，语气同样显得很无奈：“他来自塔克镇，具体什么身份，我也还不清楚。”

“......”在座的贵族们一听顿时无语了，看向安德烈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嫌恶。

这些衣着华丽的贵族尽管不像卡萝尔和莉莉丝这样，有着相对纯正的皇室血统，但今天来到莉莉丝家里做客的，也都是埃里克斯家族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们当中官职最低的一位，也拥有二等子爵的贵族级别。

这些贵族老爷无法理解莉莉丝为什么会和一个来自穷乡僻壤的平民成为了朋友，更令他们吃惊的是，莉莉丝竟然还为了这个卑贱的外乡人顶撞自己。

“莉莉丝该不会喜欢上这个家伙了吧。”中年男子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理由。

“谁知道呢。”卡萝尔尴尬地笑了笑，同时用手指了指盘子里的牛排，示意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

——

“安德烈，你干嘛这么慌慌张张的。”这时莉莉丝和安德烈又回到之前的房间，女孩接过女仆手中的干毛巾，一边为男孩擦着脸上的水珠。

“谢谢，我自己来就好。”安德烈说着把毛巾拿了过来，包裹住湿漉漉的头发。

“艾丽，重新拿一套合身的礼服过来。”莉莉丝回头朝女仆吩咐道。

“好的，小姐。”女仆答应一声，转身离开了房间。

安德烈盯着女孩雪白的手指，开口道：“莉莉丝，我有事想要问你。”

“真巧，我也正好有事要问你呢。”

“我有一个淡蓝色的包裹，你看到了么？”

“噢，我明白了，刚才你也是因为这件事才那么慌张的对吧？别担心，我已经把它交给仆人保管起来了。”

安德烈闻言着实松了一口气，好在包裹没有弄丢，因为那张三千金币的票据，是他在这座陌生城市生存下去的重要依靠。

他接着问：“莉莉丝，我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

莉莉丝闻言莞尔一笑，将安德烈晕倒后的整个经过做了简短的描述。

“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安德烈语气中充满了感激，他没想到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孩竟然会这样热心地帮助自己。

“没关系，这都是小事。”莉莉丝的眼神掠过一丝悲伤：“安德烈，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男孩点点头，不知为何，他开始感到有些紧张。

莉莉丝双手伸向雪白的脖颈后面，将胸前一直戴着的项链取了下来，递到男孩手上。

安德烈接过项链，仔细打量起来。

这是一条纯金制成的项链，中间则是一块椭圆形状的镂空饰品，安德烈凑近一看，发现一条缝隙将饰品分成了两半，他微微一用力打开了饰品的盖子，只见里面有一张女人的自画像。

“安德烈，你认识画上的人吗？”女孩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安德烈。

画面上所描绘的是一个面带微笑的贵族少妇，生着一对湛蓝的眼睛、淡金色的卷曲长发，清丽的脸颊透出一丝病态的苍白。

安德烈回想起在火堆旁那个比阿黛拉的身材还要娇小几分的女巫，尽管当时他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母亲和年幼的自己身上，但女巫那张苍白且忧郁的脸令他记忆犹新。

莉莉丝见男孩突然发起了呆，再次问道：“安德烈，想起来了么？”

安德烈摇摇头表示否定。

女孩一听眼神立刻黯淡了下去，用失落的语气说道：“她是我的妈妈，不过我已经有十年没有见到她了。”

“我......”安德烈内心深处很想告诉女孩事情的真相，他知道失去母亲的感受是多么的痛苦，但理智不允许他这么做。

安德烈表面上仍是一脸茫然的表情：“我不认识，莉莉丝，我很抱歉。”

“是我弄错了么......”女孩似乎无法接受男孩给出的答案，仍坚持道：“你再仔细看看，没准就能想起来了。”

安德烈听见女孩略带哭腔的声音，感觉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我很抱歉，莉莉丝。”

莉莉丝没有说话，而是将项链拿了回来，紧紧握在手心。

安德烈看见女孩眼中闪着晶莹的泪光，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莉莉丝会对自己这么好，原来这一切只是为了找回她失踪多年的母亲。

这下他更加不忍心将真相告诉女孩，安德烈担心莉莉丝在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会将母亲的死怪罪到他的头上。

十年前，阿黛拉为了安德烈，不惜抛弃亲情，用不正当的手段杀了自己的妹妹，也就是莉莉丝的母亲。

女巫所做的一切，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帮助自己夺回天赋么？

那一夜过后，安德烈思考了上百次这样的问题，可始终没能得出答案。

“莉莉丝，你知道你的妈妈去哪了吗？”

“凯撒伯父告诉我，妈妈和阿黛拉姨妈一起被派出去执行一项绝密的任务，需要很久才能完成。”

这也意味着莉莉丝直到今天，仍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其实早已离开人世，还傻傻地以为完成了任务之后，母亲就会回到自己身边。

安德烈很想告诉莉莉丝，那个所谓的秘密任务早就已经结束了，而当年的任务目标就在她眼前。

看着莉莉丝流出眼眶的泪水，安德烈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怒火。

他无法理解凯撒为什么对莉莉丝隐瞒真相，因为谎言不仅会给她带来不可能的希望，而且这整整十年的漫长等待本身毫无任何意义可言。

孤独远比悲伤更加煎熬，没有谁比安德烈更清楚这句话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