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发现?”慕云廷本是坐在榻上,秦瑟瑟离开后便下了榻,淡眸中带着一丝期待,看着三生。
三生近前道:“奴才仔细查看尸体,起初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以及对辨认身份有用的标志。掩埋尸体的时候,无意间,奴才看到他里面所穿裘衣。那种真丝纱吸放湿性好,秋冬季节可以帮助皮肤保有一定水分,不使皮肤过于干燥,夏季穿着,又可将人体排出的汗水及热量迅速散发,使人感觉到凉爽,乃绫锦院特地为大内禁军所制。他伪装的再好,掩饰的再好,也想不到,一件贴身的裘衣会出卖了他。”
这个结果显然与慕云廷心中的猜测有差异,他蹙了眉问,“你确定?”
三生双膝跪地,“奴才确定。皇上,奴才对宫里的东西是最熟悉不过的。”
慕云廷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禁军乃太尉沈重年总领,如今的大周只有沈重年能与楚淮山一较高下,沈重年对自己一向敬重,从未有过轻蔑敷衍,他也以为他如今唯一可倚靠的便是沈重年了。
立后之事一直搁置,也是因为他不愿如了母后与楚淮山的愿,立楚氏女为后,而想立沈重年之女为后,以此来让沈重年彻底倒向自己,成为日后扳倒楚淮山的最重要力量。
为何今日,沈重年的人会出现在大昭寺行刺杀之事?杀手的目标是秦瑟瑟,还是自己?
在深宫之中,慕云廷本就没有什么可信任之人,对于已有的,格外珍惜。如今看来,他还是缺乏历练,看人看事太过浅显,他忽想起有句话叫“以博直名,大忠似伪”。
他突然觉得有些疲惫,朝三生摆了摆手,“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三生点头,忽又道:“那秦姑娘?”
“你不是派人前去跟踪她了么?看她不过一平凡女子,到时候找到她,些许利诱,想她也不会对谁乱说。”
这时,外面有个庶民打扮的御前侍卫回来了,在门口呼了一声,“公子!”
慕云廷一听便知有发现,宣道:“进来。”
侍卫推开禅门而入,在驾前揖首,“公子,臣跟着那位姑娘在寺里转了两圈,她在找她的二哥,她今日是跟她的二哥一道出来的。”
“找到了么?”慕云廷淡声问,对于她的哥哥,他完全没有任何兴趣。
侍卫的声音却变得有些异常,“找到了,臣也看到了秦姑娘的二哥,他是......相国府的二公子,楚江。”
......
秦瑟瑟在大昭寺里里外外转了两圈,累的气喘吁吁,也没有看到楚江。拉住路过的僧人问了,倒是有人说见过一位穿着云纹蓝绸衣裳的俊秀少年在四处寻找他的妹妹。
那便是楚江了,只是不知楚江找不到她,又去了哪里。
正苦恼间,却不妨楚江从一边蹿了出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妹妹!总算找到你了!”楚江一脸欣喜与心中巨石落地的轻松,“这大半天你跑哪儿去了,吓死我了。你才回家,我若再把你弄丢了,我也不活了!”
“二哥说什么傻话?”秦瑟瑟朝楚江笑笑,“我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楚江带着些孩子气的嗔道,“下次不许不等我就乱跑,你若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怎么向家里交代。”
秦瑟瑟点头,“知道啦。不过,刚才我在殿里还真的遇到了一个坏人......”
听见“坏人”,不及秦瑟瑟话说完,楚江又拉住了秦瑟瑟的胳膊,“什么坏人?”
秦瑟瑟耸耸肩,“他好像是来杀我的,不过没得逞跑了。”
楚江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凝重,摇晃着秦瑟瑟的胳膊,“有人杀你你还在这儿乱逛?”
“我不是想找到二哥么。”秦瑟瑟嘟了一下嘴唇。
“看清是什么人了吗?回去告诉大哥!哼,活腻了吧,竟然敢杀我们楚家的小姐,我让大哥把他大卸八块!”
“可是,我没看清哎,就顾着逃命了。”
楚江一听,拉着她就走,“那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吧,外面太危险了!”
秦瑟瑟便由着他拉着走,这大半天她也累了,从夏州到上京,都经历了三次生死攸关了,外面的世界的确危险,目前看来,还是楚府比较安逸。
......
大昭寺后山一处密林之中,楚河待三生离开便从藏身之处跃起,到了那座胡乱垒起的坟前,抽出长剑,暗蓄了内力。新坟土本就松,几剑挥过去,坟便开了。
楚江近前,拉扯出尸体。
刚才三生检查时,他就在旁边看着,见三生揪着尸体的裘衫看了半晌,他就直接扯开了尸体的外衣,当看到裘衣时,才知道三生发现了什么。
杀手竟是沈重年派来的。
楚河拳头握紧,虽然沈重年与父亲对立,但沈重年年轻的时候为大周冲锋陷阵,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这些年没有战事,他执掌军事,颇有铁将军之名,楚河还挺敬重他。
只是,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让楚河很是恼火。
朝堂之争,他们的箭矢为何都要对着一个十几岁的姑娘?
普渡山下沈重年的杀手没能得手,如今瑟瑟伤后第一次出府,便又派出杀手,何其过分!
且,沈重年一定在楚府放了细作,不然不会把瑟瑟的行踪把握的这么准确。
楚河盯了一会儿尸体,准备掩埋起来,翻动间,眸色一动,将杀手的脑袋翻到一边,将耳后的头发拨开,杀手头皮上烫出的一截波浪形标志刺痛了他的双眼。
真相的反转令,他握剑的手骨节泛白,更是心惊。
原来夏州的事情出现意外,父亲并没有死心。纵使现在瑟瑟已经回府正式成为楚家小姐,他依旧没有打算放过她。为了杀死自己的女儿,并将自己撇的一清二白,他故意让杀手穿上禁军特制裘衣,这样就算失手,追究下来,也是沈重年背锅。
事实上,外衣包裹下的贴身裘衣只是障眼之术。杀手头发之下隐秘的烙印才是真相。那是楚家豢养死士的标记,这件事情除了楚淮山,知道的只有楚河,连楚江都不知道。
“不好!”楚河又想到什么,低呼一声,迅速掩埋了尸体,运起轻功离开后山。